溯天纪 第89章 执棋之人

这一幕，让远处的董辉瞳孔猛然一缩。

他想起自己被太无之力绞杀时，神魂像被剥皮拆骨般的剧痛；也想起柳青曾不动声色地说过——“天域之力，也是‘有’。”

这句话，当初他不以为意，现在却像一记闷雷在识海中轰然炸响。

柳青似乎洞穿了他的念头，缓缓转身看向他。黑白道袍无风自扬，胸口的乾卦纹在天地能量的牵引下，骤然亮起，仿佛被点燃的星辰。

“董辉，”柳青语气平静，却有种无法违抗的威压，“你和老龙修的那套，是灵气体系，说白了，就是在神躯和意识外面套了一层‘保护壳’。”他说着，抬手一引。

董辉识海震荡，不受控制地凝聚出一缕暗紫色的天域灵气；与此同时，柳青指尖生出一丝浓郁漆黑的空无之力。两道能量于他掌心对峙，相隔不过寸许，却彼此排斥，如水火不容。

“你看，”柳青望着掌心，两缕力量各自翻涌，却谁也触不到谁，“你们的灵气能挡外敌，却也挡住了自己向内的感知。空无之力进不来，你也永远摸不到‘无’的本质。”

他语气一顿，眼神锋利如刀，“就像站在玻璃外看火，看得见，却永远感受不到灼烧。你练了万年的神躯，在我太极之下，不过一块反应迟钝的石头。”

说话间，他将手中两股能量猛然一捻，只听一声爆响，天域灵气瞬间炸裂，溃散成紫色光点，而空无之力却依旧不动如山，只在指尖轻轻旋转。

“空无，固然不入你之内；但太无，是‘有’与‘无’的结合，是存在与湮灭的中线。我的太极，可以越过你所有体系的防线，让你在‘有’中崩解，在‘无’中痛苦。”

柳青缓步走向高台，站在光卵、青铜神树与时空之门之间。脚下的地面如同棋盘，每一步都踏在某种注定的节点上。风卷起他道袍，八卦光纹沿着衣摆流转，与四周天地能量产生低鸣的共振，像一口沉睡的古钟被悄然敲响。

他站在那，仿佛身躯之内就是阴阳交汇的世界枢纽。

小龙的体内，老龙封印的金色光带开始躁动，似在与外部某种力量共鸣；灵壳眉心的光卵阵眼愈发明亮，那“自我意识”的雏形正在以惊人速度成长；而董辉的识海，则被太无之种反复拷问与压迫，每一次“起念”，都伴随着撕裂般的痛楚。

而在柳青眼中，这一切混沌纷杂的状态，不是干扰，而是棋盘上注定的棋子。

“契机、时间、意识壁垒……”他喃喃低语，指尖在太极光轮上划过坤卦的位置，仿佛在布下一道看不见的子。

“董辉想恢复神识，小龙要破封而出，灵壳想要生出自主意识……而我，”他望向掌心缓缓旋转的黑白光轮，太极鱼眼在瞳孔中映照出星轨、混沌与未知，“我要让这盘棋……走出第三条路。”

风再次袭来，他衣袂猎猎，每一道八卦光纹在风中闪耀，仿佛在演算一个超越三界五行的未来模型。

那不是单纯的战斗。

那是一次体系之间的越界，是一种生命逻辑的“突围”。

而在他身后，小龙仍在与体内暴走的金光力量纠缠，灵壳在能量涌动中保持着绝对的沉默，仿佛正在“思考”；而董辉盘坐于地，汗水混着灵气流淌，终于开始理解——柳青口中的“太无”，并非修为高低之差，而是站在体系之外、俯瞰规则的碾压。

董辉的指尖无意识地抠着冰冷地面，那里的石层早已被他神血染透，紫痕犹在，像某种残余的诅咒。他神情麻木，胸口起伏间，仍能感受到识海中那颗太无之种带来的阵阵刺痛，就像一枚钉子钉在灵魂上，时不时提醒他——你，还未挣脱。

脚步声缓缓靠近，节奏不紧不慢，却像敲在心口。

柳青走到他面前，黑白道袍随着步伐摆动，道袍下摆在地面上掠过，竟在地上划出一道若隐若现的太极轨迹，热力未散，地面“嘶”地一声冒起白雾，如某种禁术的余韵。

他忽然停下脚步，俯视着董辉，眼神幽深，瞳孔中的太极鱼眼缓缓旋转，仿佛天地规则都在这一瞬被拽入其中。

“喂，天域少主。”柳青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揶揄，“问你个事。”

董辉肩膀一震，识海深处的太无之种顿时翻涌出一丝细密的痛感，就像被猛兽盯上本能地拉响了预警。他缓缓抬起头，撞进柳青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神情复杂：“……什么？”

“刚才你打我那几拳，”柳青忽然蹲下，声音贴着骨头似的低，“可真是往死里招呼啊。每拳都带着杀意，恨不得把我骨头一寸寸打碎。”

他的指尖几乎点在董辉肩膀上，那处护甲早已崩裂，神血与碎甲交错如碎金嵌骨，一触即痛。

空气陡然凝固，小龙与灵壳皆下意识停住动作。光卵的银白光晕泛起涟漪，似乎也在试图解析这突兀发问背后的意图。

董辉喉结微微滚动，他想起那场近乎绝望的肉搏，想起柳青被自己一拳打得肋骨尽碎，鲜血狂喷时的癫狂大笑。那种不顾性命的笑，比任何战技更让人心悸。

“你……”他下意识开口，语调里夹着一丝颤抖，“你根本就是个疯子！你拿自己的命……只是为了推演什么太极之道？”

柳青闻言，笑了。

不是讥笑，也不是冷笑，是那种带着一丝癫狂与必然的笑。他缓缓站起身，黑白道袍鼓荡，胸口的八卦纹路如星光流转，在天地间浮现出一道虚影太极轮盘，隐隐与他心念共鸣。

“疯子？”他轻声重复，眸光微敛，“没错，我确实是疯子。”

他一步一步后退，目光却始终锁在董辉脸上，“但疯子也有疯子的逻辑。别人修炼，是为了变强；我修炼，是为了……跳出‘强’这个框。”

他停下，背对光卵与青铜神树，身影与那轮巨大虚影的太极图重合，天地仿佛随之震颤，“你们练的是体系，我想的是破体系的路。你想保神识，我偏要让神识碎了还能活——我不是在赌命，我是在……逼自己走不归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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