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3章
边关的风总带着砂砾,刮在脸上像钝刀割肉。阿越(林越)靠在古驿的土墙上,手里攥着柄残剑——剑刃缺了个口,是昨夜和匈奴斥候缠斗时崩的,剑身上刻着个模糊的“越”字,像是谁用刀尖一点点凿上去的,摸起来硌得指腹发疼。他望着远处的烽燧,烟柱像根灰黑色的柱子捅进天里,风裹着烽烟的焦糊味飘过来,混着驿馆里飘出的粟米香,竟让他想起些零碎的画面:金銮殿上的龙涎香,江南雨巷的茉莉香,还有蛮荒森林里,青璃身上淡淡的草木香。
“阿越!”一声清脆的呼喊从驿道尽头传来,像颗石子砸进风沙里,打散了他的思绪。阿越抬头,就见阿璃(青璃)提着个木盒,踩着碎石子快步走来。她穿的驿卒服洗得发白,腰间系着块褪色的青布巾,布巾角上绣着半朵并蒂莲——那针脚他太熟悉了,是江南雨巷里,沈青绣在绢帕上的花样。阿璃走到他面前,额头上沾着细沙,却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把木盒递过来:“刚煮好的粟米粥,还热着,你快趁热喝。”
阿越接过木盒,指尖碰到她的手,凉得像驿外的井水,却带着一股让他心悸的温度。这是他以“阿越”之名,在这一世当戍卒的第二个月。他记不清自己是谁,只知道要守着这座古驿,等着一个“该等的人”。可每次见到阿璃,心里就像被塞进了团浸了水的棉絮,又闷又软——好像很久以前,他也这样接过她递来的东西:金銮殿上的热茶,陨神之地的伤药,还有界海飞船里的干粮。
“你怎么总盯着我看?”阿璃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伸手拂去鬓边的碎发,指尖划过耳后时,阿越瞥见她耳后有块淡红色的印记,像片蜷缩的狐尾。那印记像道惊雷,炸得他脑海里的画面翻涌起来:玄元大陆的无尽森林里,青璃的耳后也有这样一块印记;万妖谷的祭坛上,她觉醒血脉时,这印记曾发出过金光。可这些画面刚清晰一点,又像被风沙吹过的字迹,模糊成一片暖烘烘的雾。
“没什么,”阿越避开她的目光,打开木盒,粟米粥的热气裹着米香飘出来,暖得他眼眶发涩,“只是觉得……你好像在哪见过。”
阿璃蹲下身,帮他拂去铠甲上的沙粒,指尖碰到残剑的缺口时,突然顿住了。她抬头看向阿越,眼神里多了些他读不懂的复杂:“你手里的剑,是谁给你的?”
“捡的。”阿越的声音有些发哑,“在驿外的乱葬岗,剑插在一具尸体上,我拔出来时,剑柄上还沾着血。”他没说的是,拔剑时,他脑海里闪过个画面:一个穿玄色长袍的人,握着同样的残剑,在漫天魔雾里嘶吼,剑上的血滴落在地上,开出黑色的花。
阿璃的手指轻轻抚过剑刃的缺口,动作温柔得像在触碰易碎的瓷:“这剑……好像在等什么人。”她说着,从腰间解下那块青布巾,摊开在阿越面前,“你看这朵并蒂莲,我绣了一半就绣不下去了,总觉得该有个人,和我一起绣完。”
阿越看着布巾上的半朵莲,心脏像被风攥紧了。他想起江南雨巷里,沈青掉在地上的绢帕,上面是完整的并蒂莲;想起金銮殿上,皇后凤袍上的鸾鸟,也是和他龙袍上的龙纹成对的。这些记忆的碎片像串珠子,被阿璃的话串了起来,渐渐显露出轮廓——他等的人,从来都不是模糊的“某个人”,是眼前这个穿发白驿卒服、绣了半朵莲的阿璃。
就在这时,远处的烽燧突然变了颜色——原本灰黑的烟柱,变成了醒目的红色。阿越猛地站起身,残剑握得更紧了:“是匈奴!红烽报急,他们要来了!”
驿馆里的戍卒们听到动静,纷纷抄起兵器冲出来。阿璃也站起身,从腰间摸出把短刀,刀身很小,却磨得发亮。她看着阿越,眼神里没有了平时的温柔,多了些属于战士的坚定:“我跟你一起守。”
“不行!”阿越想都没想就拒绝,“匈奴人凶得很,你留在这里,锁好驿馆的门。”他怕她受伤,怕像在万魔殿时一样,看着她为自己挡刀,却什么都做不了;怕像在仙人墓园外一样,看着她魂飞魄散,只能攥着她留下的信物发呆。这种恐惧,不是“阿越”的,是刻在“林越”骨血里的,是跨越了九世轮回都没消散的执念。
阿璃却固执地摇了摇头,短刀握得更紧了:“我不是累赘。”她说着,脚步轻快地绕到阿越身后,避开了他伸过来的手,“你忘了?上次你被斥候围攻,是我帮你引开了他们。”
阿越愣住了——他确实忘了,可听到这话时,脑海里却闪过个清晰的画面:蛮荒森林里,青璃引开追杀的妖兽,让他有时间疗伤;陨神之地里,青璃挡在他身前,对抗魔族少主的魔刃。这些画面不再是模糊的碎片,而是像刚发生过一样,清晰得能看清她脸上的汗,听到她急促的呼吸。
“阿越!别愣着了!他们来了!”驿卒队长的呼喊拉回了他的思绪。阿越抬头,就见远处的沙丘上,出现了黑压压的人影,马蹄声像闷雷一样滚过来,震得地面都在颤。他不再犹豫,把木盒塞进阿璃手里:“拿着,找个地方躲好,等我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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