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4章
乱世的药庐藏在山坳里,像颗被青苔裹住的石子,安静得只剩药罐咕嘟的声响。墨先生(林越)坐在药架前,指尖捻着晒干的当归,药香清苦,混着炉子里炭火的暖意,在不大的药庐里漫开。他望着窗外的晨雾,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像药罐里少了一味关键的药材——明明每天按部就班地煎药、晒药,却总在某个瞬间,觉得自己该等个人,等一个会带着伤、带着半朵绣莲来寻他的人。
晨雾里传来细碎的脚步声,轻得像风吹过药草。墨先生抬头,就见个穿粗布裙的姑娘站在药庐门口,裙角沾着泥,左臂用布条胡乱缠着,渗出血迹,像极了被风雨打蔫的药苗。姑娘抬起头,露出张苍白却清亮的脸,耳后那块淡红色的狐尾胎记,在晨雾里像团小小的火苗,瞬间烧得墨先生心口发颤——这印记,他好像在哪见过,在梦里?在药罐的蒸汽里?还是在某个被遗忘的午后?
“先生,”姑娘的声音哑得像被药杵碾过,每说一个字都要吸口气,“能……帮我处理下伤吗?”她攥着衣角,指节泛白,墨先生瞥见她衣角绣着半朵并蒂莲,针脚歪歪扭扭,却和他昨夜梦里见到的绢帕花样,一模一样。
墨先生站起身时,膝盖碰倒了脚边的药筐,晒干的甘草撒了一地。他走过去,指尖刚触到姑娘布条上的血痂,就像被药汤烫了一下——不是疼,是一种从骨缝里钻出来的熟悉感,好像很久以前,他也这样为她拆过绷带。那时她穿的不是粗布裙,是绣着鸾鸟的朝服,坐在梳妆台前,他握着她的手腕,看她耳垂上的珍珠晃悠,听她说“先生,这伤不疼,就是有点想你”。可这些画面刚清晰一点,又像药罐里的浮沫,被他一搅,就散了,只留下点涩涩的余味。
“坐吧,”墨先生的声音比平时低了些,他搬来木凳,看着姑娘坐下时小心翼翼的样子,心里像被塞进了团浸了药汁的棉絮,又闷又软,“把布条拆了,我看看伤。”
姑娘点点头,用没受伤的右手慢慢拆布条,动作笨拙,露出的伤口狰狞,边缘还沾着泥土。墨先生拿出瓷瓶,倒出些淡绿色的药膏,指尖刚碰到伤口周围的皮肤,姑娘就瑟缩了一下,嘴角却咬得紧紧的,没哼一声。这股韧劲,让他想起边关的风沙里,那个握着短刀挡在他身前的驿卒;想起江南雨巷里,那个举着半截伞骨对抗黑衣人的绣娘。
“疼就说,”墨先生的动作放得更轻,药膏的清凉散开来,姑娘紧绷的肩膀渐渐放松,“你这伤不像摔的,倒像被刀划的。”
姑娘垂着眼,看着药庐地上的甘草,声音轻得像雾:“是……被追我的人划的。他们说我是‘钥匙’,要抓我去换东西。”
“钥匙?”墨先生的手顿了一下,药罐里的药汤“咕嘟”一声,溅出几滴在炉台上,像记忆里炸开的火星。这个词他好像在哪听过,在陨神之地的残魂嘴里?在界海深处的界主口中?还是在某个血色弥漫的战场?他想不起来,只觉得心脏像被药杵狠狠捣了一下,闷得发疼。
姑娘突然抬起头,看着墨先生的眼睛,眼神里带着他读不懂的熟悉:“先生,你有没有觉得……我们好像认识很久了?我来的时候,总觉得这条路走了很多次,每次都能找到你。”
墨先生的心跳漏了一拍,他看着姑娘的眼睛,那双眼睛像浸了晨露的药草,清亮又带着韧劲。他想起金銮殿上,皇后看着他的眼神;想起蛮荒森林里,青璃躲在他身后的眼神;想起万魔殿外,她为他挡刀时的眼神。这些眼神重叠在一起,像药罐里熬煮的药材,渐渐显露出本味——他等的人,从来都不是模糊的“某个人”,就是眼前这个带着伤、绣着半朵莲的姑娘。
就在这时,药庐外传来马蹄声,踏得晨雾都在颤。“里面的人听着!把‘钥匙’交出来,饶你们不死!”粗哑的喊声裹着风闯进来,墨先生抬头,就见十几个穿黑衫的人站在药庐门口,为首的人面罩上绣着个“噬”字,手里的弯刀闪着冷光,和江南雨巷里的黑衣人,一模一样。
姑娘脸色瞬间白了,下意识地往墨先生身后躲。墨先生站起身,把她护在身后,手里攥着个装着药粉的瓷瓶——这是他唯一的“武器”,却像握着玄元大陆的轮回珠一样坚定。他知道自己只是个医者,没学过武功,可护着身后人的本能,比药草的习性还刻在骨子里。
“她只是个受伤的姑娘,不是什么钥匙,”墨先生的声音很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像药汤里加了味黄连,“你们走。”
为首的黑衣人嗤笑一声,弯刀在手里转了个圈,刀风刮得药庐门口的药草晃了晃:“一个破医者,也敢管我们噬界教的事?识相的就滚开,不然连你一起煮了喂药!”
“噬界教”三个字像道惊雷,炸得墨先生脑海里的记忆闸门突然开了。那些被压制的画面汹涌而来:陨神之地里,上古残魂说“噬界珠需九世情劫为引”;界海深处,古老界主说“噬界虫的核心是噬界珠”;还有青璃魂飞魄散前,攥着他的手说“林越,别让他们拿到珠”。他不是墨先生,他是林越;她不是受伤的姑娘,她是青璃。他们不是在乱世药庐偶遇的医者与患者,是跨越了九世轮回,只为守护彼此、阻止噬界教的魂。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