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晨的雾还没散透,市刑侦支队院子里的法桐叶上挂着水珠,风一吹就簌簌往下掉。李砚明把最后一页卷宗塞进黑色公文包,指腹蹭过封面那道磨白的折痕——这是十年前10·17博物馆失窃案的核心卷,封皮上“战国青铜剑”五个字的墨迹,早被无数次翻阅浸得发暗。李队,车备好了。门口传来小林的声音,年轻警员的警服领口还沾着半截油条碎屑,手里攥着两张打印纸,这是老张的最新资料,住址在和平里小区3栋502,退休前是博物馆后勤科的维修工,老伴儿六年前走了,现在一个人过。
李砚明点点头,抬手把鬓角的白发按了按。他今年四十六,办这案子的时候才三十六,当年跟着老队长跑遍了半个城,最后只在博物馆后墙的铁丝网上,找到半片沾着灰的黑色纤维。如今老队长退了休,当年的新人熬成了主办,这案子却成了支队档案室里最沉的一块石头——再过一个月,就到法定追诉期了。
警车驶出支队大门,沿着滨江路往老城区开。路过市博物馆时,李砚明让司机慢了些。十年过去,博物馆外墙重新贴了米黄色的瓷砖,当年被撬坏的后墙铁门,换成了刷着银漆的智能门禁。可他总能想起案发那天清晨的景象:警戒线拉得像条醒目的黄带子,法医蹲在地上捡那半片纤维,老馆长红着眼眶说那把剑是镇馆之宝,剑身有七道雷纹,是战国晚期的珍品。李队,当年咱们为什么没找到老张啊?小林突然问,他去年才调进重案组,对着旧案卷宗翻了三天,还是没理清关键节点。
当年查过博物馆所有工作人员和周边住户,李砚明盯着窗外掠过的老槐树,声音沉下来,老张那时候刚退休半年,搬去女儿家暂住,登记的地址是郊区的,我们走访时没碰着人。后来他女儿家拆迁,他又搬回和平里,户籍信息更新延迟,这才漏了十年。小林哦了一声,低头把老张的资料又看了一遍:1958年生,身高1米72,有高血压,每天早上会去小区对面的公园遛鸟。纸上还贴着一张老张的近期照片,是社区网格员拍的,老头坐在石凳上喂鸟,花白的头发梳得整齐,脸上皱巴巴的,但眼神很亮。
警车拐进和平里小区时,雾已经散了大半。这是个上世纪九十年代的老小区,没有电梯,楼道里的声控灯坏了一半,李砚明和小林踩着水泥台阶往上走,每一步都能听见楼梯扶手发出的吱呀声。502的门牌号旁边,贴着一张泛黄的便民服务卡,上面的字迹已经模糊,只看得清水电维修几个字——那是老张以前贴的,退休后还帮邻居修修补补。李砚明抬手敲了敲门,里面没动静。他又敲了三下,才听见里面传来缓慢的脚步声,接着是门栓转动的声音。
门开了一条缝,一个戴着老花镜的脑袋探出来,正是照片里的老张。他身上穿的藏青色中山装洗得有些发白,领口别着一枚小小的**像章,手里还握着一个鸟食罐,罐子里装着黄澄澄的小米。你们是?老张的声音有点沙哑,老花镜滑到了鼻尖上,他眯着眼打量着门口的两个警察,眼神里带着警惕。
张师傅您好,我们是市刑侦支队的,我叫李砚明,这是我的同事林伟。李砚明掏出警官证,双手递过去,语气放得温和,想跟您了解点事,关于十年前,就是2014年10月17号晚上,博物馆失窃的事。老张的手明显顿了一下,鸟食罐里的小米撒了几颗在地上。他把警官证拿过去,凑到眼前看了半天,又抬头看了看李砚明和小林,沉默了几秒才把门推开:进来吧,屋里乱,别嫌弃。
屋里比想象中整洁。客厅的沙发是深棕色的老款式,扶手上搭着一条灰色针织毯,茶几上摆着一个搪瓷杯,杯身上印着博物馆后勤科的字样。墙上挂着两张照片,一张是老张和老伴儿的合影,另一张是他穿着工作服站在博物馆展柜前的照片,照片里的展柜里,隐约能看到一把青铜剑的轮廓——正是当年失窃的那把。
坐吧,我给你们倒杯水。老张把鸟食罐放在茶几上,转身往厨房走。李砚明注意到,他走路的时候,左腿有点微跛,大概是年轻时落下的毛病。小林趁机环顾四周,客厅角落放着一个空鸟笼,笼门开着,笼底铺着干净的报纸。张师傅,您养鸟啊?小林没话找话,想缓和一下气氛。
以前养,老张端着两杯白开水走过来,把杯子放在两人面前,去年冬天那只画眉走了,叫墨点,跟了我八年,通人性。他在沙发上坐下,双手放在膝盖上,手指关节有点变形,你们说的那案子,都十年了,怎么现在才来找我?
李砚明拿起水杯,没喝,只是指尖碰了碰杯壁的温度:张师傅,当年我们走访的时候,您不在和平里住,后来信息更新出了点岔子,直到上周整理旧档案,才发现您当年可能在案发地附近。他顿了顿,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张照片,是十年前博物馆后墙的现场照,照片里的铁丝网还挂着那半片黑色纤维,您看,这是当年的现场,后墙那边有一条小巷,您那时候是不是常去那边遛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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