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然在解剖室的冷光灯下第三次核对尸检报告时,指尖突然触到了白大褂口袋里的金属硬物。那是枚边缘磨得发亮的黄铜钥匙,上周整理父亲苏振海遗物时,从他书房上锁的抽屉深处翻出来的,钥匙孔形状像朵残缺的玉兰花。此刻钥匙硌着掌心,让她想起父亲车祸后太平间里那张毫无血色的脸——警方定论为雨夜疲劳驾驶,可方向盘上陌生的指纹和副驾脚垫下半片不属于父亲的深灰色羊绒纤维,像两根细刺扎在她心头。
解剖台旁的培养箱发出轻微的嗡鸣,里面恒温保存着周明远教授送来的样本。三天前,这位遗传学界泰斗突然亲自登门,将一支密封的血液样本托付给她,只说务必用最精密的仪器检测抗体活性,结果只对我本人汇报。苏然作为市立医院最年轻的病理科主任,见过太多离奇的委托,但周教授当时眼底的焦灼,像被火燎过的纸,透着一种极力掩饰的破碎。
苏医生,周教授的样本检测结果出来了。助手小陈抱着报告走进来,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抗体活性值……是正常人体的八十七倍,而且这种抗体结构很特殊,像是天然携带了某种靶向抑制因子。
苏然猛地抬头,胸腔里像是被塞进了一团浸了冰的棉花。八十七倍——这个数字让她瞬间想起三天前周教授临走时说的那句没头没尾的话:有些容器,天生就带着保护世界的使命,但也会成为猎人眼中最肥的猎物。当时她以为是老教授研究压力太大说的胡话,现在想来,那话里藏着淬了毒的锋芒。
她抓起报告快步走向办公室,路过走廊时,恰好撞见周教授的助手林悦抱着一摞文件低头走来。两人猝不及防撞在一起,文件散落一地,其中一张泛黄的老照片从林悦的笔记本里掉出来,飘到苏然脚边。
照片上是两个年轻女人,穿着八十年代的白大褂,站在研究所的梧桐树下笑。左边那个女人眉眼弯弯,嘴角有颗小小的痣,苏然一眼就认出是自己的母亲——母亲去世早,她对母亲的印象只停留在几张老照片里。而右边那个女人,眉眼间竟和林悦有七分相似,尤其是那双清澈得像山涧溪水的眼睛,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抱歉,苏医生,我没看路。林悦慌忙蹲下身捡照片,指尖碰到照片时,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语气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慌乱,这是我外祖母和她的同事,年代太久了,一直夹在笔记本里当书签。
苏然弯腰帮她捡文件,目光却死死盯着那张照片。母亲旁边的女人……她好像在父亲的旧相册里见过,当时父亲说那是母亲在研究所的师姐,叫沈曼青,后来出国深造,意外死于一场实验室爆炸。可林悦说那是她的外祖母,这意味着林悦是沈曼青的外孙女?
你外祖母叫沈曼青?苏然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指尖却攥得发白。林悦捡文件的动作顿了一下,抬起头时,眼底掠过一丝警惕,随即又换上温和的笑容:是啊,苏医生认识她?
不认识,只是觉得照片上的人很面善。苏然避开她的目光,将捡起的文件递过去,目光却不经意间扫过林悦的手腕——那里有一道浅浅的疤痕,像是旧伤,形状和她父亲车祸现场找到的那半片羊绒纤维边缘的磨损痕迹,莫名地重合在一起。
回到办公室,苏然将门锁死,从保险柜里翻出父亲的旧相册。找到那张母亲和沈曼青的合影,照片背面用钢笔写着一行小字:“1987.9.12,曼青说她找到了‘方舟’,但愿我们不会成为罪人。”“方舟”两个字被画了圈,墨迹晕开,像是被水打湿过,又像是被人反复描摹过。
她打开电脑,输入“沈曼青 实验室爆炸”几个字,搜索结果寥寥无几。只有一篇1992年的地方晚报报道,提了一句“留美学者沈曼青在纽约某生物实验室因操作失误引发爆炸,当场身亡,其研究成果未及公布”。报道配了一张沈曼青的证件照,照片上的女人眼神锐利,和林悦温和的模样截然不同。
苏然盯着屏幕,突然想起父亲车祸前一周,曾反常地给她打了个电话,说有些东西要寄给一个重要的人,万一我出了什么事,你记得帮我确认对方收到了。当时她以为父亲只是老糊涂了,没放在心上。现在想来,父亲说的重要的人,会不会就是林悦?
她立刻翻出父亲的快递单存根,在一堆单据里找到了一张寄往本市医学院的快递单,收件人正是林悦,寄件日期是父亲车祸前三天。快递单上的物品栏写着“书籍”,但重量标注是1.2公斤,普通书籍根本达不到这个重量。
苏然的心猛地一沉,她抓起外套就往外走,直奔医学院。林悦是医学院的研究生,师从周明远教授,此刻应该在实验室。她要弄清楚,父亲到底给林悦寄了什么,而林悦和沈曼青,又藏着怎样的秘密。
医学院的实验楼安静得像座孤岛,只有走廊尽头的实验室还亮着灯。苏然放轻脚步走过去,透过玻璃窗,看到林悦正站在操作台旁,手里拿着一支注射器,注射器里是淡黄色的液体,而操作台上放着的,正是周教授送来检测的那支血液样本的密封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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