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级第二学期,六月的天气,像个调皮孩子的脸,一会儿阳光灿烂,一会儿又淅淅沥沥地落下雨点,将窗外的树叶洗得翠绿发亮。
又是一个周末的清晨,雨刚停歇,湿润的空气带着泥土和青草的芬芳,从敞开的窗户悄悄溜进来。
我从睡梦中醒来,揉着惺忪的睡眼,悄声爬下床,习惯性的走向父母的卧房。
父亲已经坐在窗边的大木桌旁。晨光透过挂着水珠的玻璃窗,柔和地笼罩着他。
他微微弓着背,侧颜在光线下显得格外专注而沉静。
手里握着一支绘图铅笔,正在铺开的大幅图纸上细致地勾勒着。
他的眉头时而微蹙,时而舒展,眼神锐利而清澈,仿佛整个世界都浓缩在了他笔下的线条和数字里。
那是矿区高层楼房的最终施工图,倾注了他无数个日夜的心血。
那专注的神情,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魅力,深深地吸引了我,我站在门口,看得有些出神。
厨房里传来母亲轻微的响动和哼唱的、不成调的小曲儿,伴随着泡菜坛子被轻轻挪动的细微碰撞声。
成为正式教师并站稳脚跟后,她整个人都焕发着一种从容和自信,连带着家里的气氛都更加轻松愉悦。
弟弟荣清还在小床上酣睡,小胸脯有节奏地起伏着。
我轻手轻脚地趿拉着鞋子,没有去打扰专注的父亲,而是溜进了厨房。
“妈,早上好。”
我小声说,凑到水盆边,帮着清洗准备用来做早餐的小葱。
“华华起来啦?”
母亲回头对我温柔一笑,“看你爸爸画的,多认真。他现在画的是楼房的图纸,”
她的语气里带着对父亲的骄傲和对未来的憧憬。
“嗯!”我用力点头,心里也满怀期待。
难道,这是上一世我们搬家居住的新楼房吗?
我记得,上一世搬家是在五年级最后一个学期,难道因为我的重生,时间提早了几年?
窗外,被雨水洗过的天空渐渐放晴,一缕金灿灿的阳光突破云层,正好照在父亲摊开的图纸上,也照亮了他鬓角一丝不易察觉的、为家庭和工作操劳的痕迹。
但此刻,在那专注的神情下,那丝痕迹也仿佛变成了勋章。
终于等到父亲放下手中的铅笔,我端着一杯温水递过去。
“爸爸,您现在画的是什么图纸啊?之前画的游泳池呢?”
父亲接过水杯,仰头喝了一大口,脸上露出一丝舒心的笑容。
他伸手将我揽到身边,指着图纸上那些复杂的线条和符号。
“华华,游泳池的施工图早就完成,交给矿里了。听说已经开始动工挖地基了呢!”
他的语气里带着项目顺利推进的欣慰,用手指点了点现在正在绘制的图纸。
“你看,这是游泳池的配套房子——更衣室、管理处,还有一个小小的滤水机房。爸爸得把每一个房间、每一根水管、电线的位置都画清楚,这样工人们才能照着图纸把它盖起来。”
我似懂非懂地看着那些密密麻麻的线条,感觉无比神奇,仿佛已经能看到一栋漂亮的小楼房在游泳池边拔地而起。
“爸爸真厉害!”我由衷地赞叹,用小手指着图纸上一个方框,“这里就是以后大家换衣服的地方吗?”
“对喽!”父亲赞许地点点头,“我们华华看得真准。等夏天到了,游泳池和这些小房子都盖好了,咱们矿上的大人孩子就都有个消暑的好去处了。你、子豪、妙妙,还有荣荣,都可以去玩水。”他说着,眼神里充满了对建成后景象的憧憬。
这时,母亲端着早饭走过来,听到我们的对话,也笑着说:“你爸为了这个项目,可没少操心。这下好了,总算看到眉目了。”
她把饭菜摆好,又对父亲说,“昨天遇到后勤科的李科长,他还夸你图纸画得细致,考虑得周全呢!”
父亲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但那微微挺直的脊背透露着他内心的成就感。
我知道,这份工作带给父亲的,不仅仅是工资,更是被认可的价值感和为社会出力的满足感。
“快,先吃饭。”母亲招呼我们,“华华,去叫弟弟起床。”
我应声跑向里屋,心里像窗外渐渐明亮的天空一样,充满了光亮。
父亲的图纸正在一点点变成现实,母亲的讲台越来越稳,我们的家,也像父亲笔下的建筑一样,在坚实的根基上,向着更美好、更广阔的未来,一天天“建造”起来。
而这个夏天,因为即将到来的游泳季,也变得格外令人期待起来。
我含着那口温热的小米粥,腮帮子鼓鼓的,仰头看着父亲,眼里闪着好奇的光。父亲被我这个问题问得先是一愣,随即放下手中的碗,脸上露出惊喜又赞赏的笑容,他伸手揉了揉我的头发:
“哇!我们华华很有想法哦!小脑袋瓜里装的都是大事情呢!”他模仿着我鼓着腮帮的样子,逗得我咯咯直笑,赶紧把粥咽了下去。
“建楼房,当然好啊!”父亲的眼神变得有些深远,仿佛已经看到了那拔地而起的楼宇,“就像你说的,能节约很多地皮,同样大的一块地方,平房只能住几户人家,要是建成五六层的楼房,就能住上几十户呢!而且啊,”他顿了顿,用筷子在桌上比划着,“住在高楼,视野开阔,推窗就能看到远山和矿区全貌,感觉真的能‘更上一层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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