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南王萧凡的车驾抵达京郊时,已是黄昏。并未有盛大的迎接仪仗,只有礼部一名郎中按制前来引导,安排其入住专供藩王入京居住的皇家驿馆——澄瑞园。此举看似合乎规矩,实则透着几分冷遇,与萧凡镇守国门、手握重兵的身份不甚相符。
驿馆之内,虽陈设华美,却总透着一股疏于打理的清冷。萧凡神色平静,安然入住,随行亲卫则迅速而无声地接管了院落各处的防卫,动作娴熟,戒备森严,令驿馆原本的仆役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翌日清晨,萧凡尚未出门,麻烦便已上门。
首先发难的是御史台。几名御史联名上奏,弹劾镇南王“僭越”、“骄纵”。罪名有二:其一,入京所带亲卫远超规制(按制藩王入京亲卫不得超过五十,萧凡明面二十,暗中所伏并未暴露,此条实为试探与恶心人);其二,其亲卫竟擅自接管驿馆防务,视皇家规矩如无物,是对陛下的大不敬!
奏折如同闻到血腥味的苍蝇,第一时间便被呈送御前。同时,消息也在京城官场迅速传开,显然有人推波助澜。
大皇子一系的官员更是趁机在各类场合散布言论:“镇南王久在边关,怕是忘了京城的规矩了。”“如此行事,莫非真将南疆视为私土,连陛下亲赐的驿馆都信不过?”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礼仪”攻势,萧凡的反应却出乎所有人意料。
他既未暴怒,也未急于上殿自辩,而是从容不迫地让随行文吏取出早已准备好的《梁律·仪制篇》以及《宗藩例律》,直接前往负责宗室事务的宗正寺。
在宗正寺,他面对几位宗室老王爷和宗正寺官员,不卑不亢,逐条反驳:
“《梁律》规定,藩王入京,亲卫不得超过五十。本王此次明面随行亲卫仅二十人,何来超制之说?莫非御史大人们连数都不会点了?”
“至于接管驿馆防务……澄瑞园年久失修,本王入住时,见防卫松散,仆役懒散,唯恐有负圣恩,未能保障陛下所赐园囿安全,故令亲卫暂代巡视之职,此乃尽责之举,何来僭越?若宗正寺觉得本王多事,大可立刻派遣得力人手接管,本王乐得清闲。”
他语气平和,引经据典,将两条罪名驳得干干净净。反而倒打一耙,暗示御史台无事生非,宗正寺管理不善。
宗正寺的几位老王爷本就对萧凡这类实权藩王有些忌惮,又见他占理,且确实不想卷入朝争,只得和稀泥,表示会加强驿馆管理,并将萧凡的“解释”上报陛下。
皇帝萧衍看到双方说辞,只是淡淡一笑,批了句“知道了”,便将御史的弹劾留中不发。这第一波明面上的刁难,被萧凡以对规则的熟悉和冷静的态度轻易化解。
次日,乾元殿单独召见。
这是萧凡此次回京的核心。君臣相见,萧凡依礼参拜,一丝不苟。
皇帝萧衍并未提及御史弹劾之事,而是直接切入主题:“萧爱卿,南阙之事,朝议纷纷。四皇子所献之策,你以为如何?”
萧凡早已准备充分,从容应答:“陛下,四殿下‘进取稳健、以南阙制南阙’之策,高屋建瓴,臣深表赞同。南阙经年内斗,民生凋敝,强弩之末,确乃我用兵之良机。然……”
他话锋一转:“然其地多瘴疠,山高林密,民风彪悍且部落林立,人心涣散。若操之过急,或过于依赖招抚,恐重蹈前朝覆辙。臣以为,当以‘剿抚并用,以剿促抚’为上。”
他详细分析了南阙主要部落的态势、木赤与兀术的剩余实力、地理环境的优劣,提出了一个更具体、更具操作性的方案:集中精锐,选择一二个关键区域或摇摆不定的大部落进行雷霆打击,以此震慑其他部落,迫使其心甘情愿接受“招抚”,如此方能事半功倍。同时,他也强调了粮草、药材、以及熟悉地形的向导的重要性。
他的奏对,既有对四皇子策略的肯定(给足了皇帝和四皇子面子),又基于实际情况提出了更狠辣、更务实的修正,展现了他作为一线统帅的丰富经验和战略眼光。
皇帝萧衍听得十分仔细,不时发问,萧凡皆对答如流,数据详实,判断精准。
“如此说来,爱卿仍需朝廷大力支持?”萧衍最后问道。
“非为臣需,实为社稷需,为陛下之伟业需。”萧凡巧妙回答,“南阙若定,南方百年无忧。然此战关乎国运,若无充足准备,臣恐有负圣恩。”
萧衍沉吟片刻,未置可否,只是道:“爱卿所言,朕已知悉。具体方略,容朕与内阁、兵部再议。爱卿一路劳顿,先在京中好生歇息几日,随时听召。”
奏对结束,表面平和,实则机锋暗藏。萧凡既展示了能力和忠诚,也巧妙地提出了要求,并将皮球踢回给了皇帝和朝廷。
明面的风波暂时平息,暗地里的绊子却接踵而至。
其一,离间。 很快,京城便有流言传出,说镇南王对四皇子的策略不以为然,在御前大肆驳斥,声称书生之见误国。同时又有人私下向大皇子一系透露,说萧凡盛赞四皇子贤明,远胜某些人(暗指大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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