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銮殿内,时间仿佛被冻结,又被残酷地拉回现实。
萧凡那句“将废帝萧衍、大皇子萧景恒,带下去,严加看管”,如同最终的审判,敲响了这个统治家族最后的丧钟。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如同天道法则般的力量。
虎啸营的甲士踏步上前,铁靴踏在光洁如镜的金砖上,发出沉闷而整齐的“咚咚”声,如同敲打在殿内每一个人的心上。他们目标明确,两人走向瘫软在龙椅上、眼神涣散、嘴角残留着血渍的皇帝萧衍,另外两人则走向瘫倒在地、如同一滩烂泥般嚎哭不止的大皇子萧景恒。
绝望,如同最浓稠的墨汁,浸透了萧景恒的四肢百骸。他听到了死亡的脚步声,那甲胄摩擦的铿锵声,在他耳中不啻于地狱使者的锁链拖曳。他不想死!他是尊贵的大皇子!他还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他怎么能就这样像条野狗一样被拖出去,然后悄无声息地死在某个阴暗的角落里?
恐惧像毒蛇一样啃噬着他的理智。他猛地抬起头,涕泪横流的脸上混杂着鼻涕和灰尘,显得异常肮脏而狼狈。他的目光越过逼近的甲士,死死锁定在那个如同山岳般屹立的身影——萧凡。
“镇南王!王爷!饶命!饶命啊!”萧景恒爆发出凄厉的哀嚎,手脚并用地向前爬了几步,试图靠近萧凡,却被虎啸营甲士冰冷的刀鞘无情地拦在原地。
“臣服!我臣服!”他语无伦次地喊着,“我从没想过与您为敌啊!都是父皇!都是他逼我的!是他利欲熏心,是他忌惮您的功劳!一切都是他的错!与我无关啊!”
为了活命,他毫不犹豫地将所有的罪责都推给了那个刚刚还试图用他岳父性命做最后一搏的父亲。那急切撇清关系的丑态,那为了求生而毫无底线的背叛,让殿中许多尚有廉耻之心的老臣,都忍不住别过头去,面露鄙夷。
龙椅之上,原本已陷入浑噩状态的萧衍,在听到儿子这番诛心之言时,身体猛地一震。那涣散的目光,艰难地、一点点地重新聚焦,难以置信地投向那个在地上匍匐哀求的儿子。
那是他寄予厚望的嫡长子!是他曾经手把手教导政务,倾注了无数心血的继承人!即便在最后关头,他选择用李纲威胁萧凡,内心深处未必没有一丝为这个儿子争取一线生机的疯狂念头。
可现在……这个儿子,为了活命,竟将所有的污水,如此迫不及待地泼到他的身上?
一股比方才被夜蚀背叛、被萧凡碾压更加深沉、更加刺骨的寒意,如同冰锥,狠狠扎进了萧衍的心脏。那不是政治的残酷,那是人伦的彻底崩塌。
“你……你这逆子……”萧衍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带着血沫的摩擦声,他试图抬起手指向萧景恒,手臂却沉重得如同灌了铅。
萧景恒此刻哪里还顾得上父亲的感受?他见萧凡面无表情,甚至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心中的恐惧达到了顶点。他知道,寻常的求饶,根本无法打动这位杀伐果决的镇南王。他需要“投名状”!一个足够分量,能证明他彻底与过去割裂,向新主效忠的“投名状”!
一个疯狂而狠毒的念头,如同黑暗中滋生的毒藤,瞬间缠绕了他的全部心智。
他停止了徒劳的爬行,猛地用手背擦去脸上的涕泪,那动作带着一种豁出去的狠厉。他深吸一口气,竟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尽管双腿还在打颤,但他的眼神却变得异常明亮,一种混合着绝望、疯狂和孤注一掷的诡异光芒。
他整理了一下自己凌乱的亲王袍服,尽管那袍子早已沾满灰尘和污渍,然后,他转向萧凡,用一种异常清晰,甚至带着几分谄媚的语气说道:
“王爷!不,陛下!新皇陛下!”他擅自更改了称呼,脸上挤出一个极其难看的笑容,“萧衍……这昏君!他倒行逆施,猜忌忠良,致使朝纲混乱,天下离心!他……根本不配为君!更不配为父!”
他每说一句,龙椅上的萧衍就剧烈地颤抖一下,脸上的血色褪尽,只剩下死灰。
“此等昏君,苟活于世,只会玷污我萧氏门庭,更是新朝隐患!”萧景恒的声音越来越高亢,带着一种表演式的激昂,“臣……臣愿为陛下,铲除这最后的污秽!以此证明臣之忠心,天地可鉴!”
话音未落!
萧景恒猛地侧身,以与他平日养尊处优形象完全不符的敏捷,一把抽出了身边一名虎啸营甲士腰间的佩剑!
那甲士猝不及防,愣了一下,但看到萧凡并未阻止,便也按兵不动。
“逆子!你敢!!!”萧衍终于爆发出了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那声音中充满了被至亲背叛的极致痛苦、愤怒和不敢置信。他挣扎着想要从龙椅上站起来,却因为气力不济和巨大的打击,再次跌坐回去,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个他曾经最宠爱的儿子,手持利剑,面目狰狞地向他冲来!
这一刻,什么帝王威仪,什么江山社稷,全都化为乌有。充斥在他心间的,只有被自己血脉至亲、倾心培养的继承人亲手弑杀的彻骨冰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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