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萧衍那口心血,如同晚霞中最凄艳的一抹红,喷洒在明黄的龙袍与冰冷的丹陛之上。
他整个人仿佛被抽走了脊梁骨,瘫软在龙椅里,只有那双深陷的眼眸,还燃烧着不甘与怨毒的余烬,死死钉在下方那个渊渟岳峙的身影上——萧凡。
玄影卫的集体倒戈,夜蚀那番诛心之言,如同最冰冷的匕首,不仅绞碎了他的心肺,更将他身为帝王的最后一丝尊严与倚仗,剥蚀得干干净净。
朝堂之上,寂静无声。唯有萧衍粗重、破风箱般的喘息,以及大皇子萧景恒因极度恐惧而发出的、细微的牙关打颤声,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
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龙椅与萧凡之间这片无形的战场上。所有人都知道,旧的时代已经结束,新的时代即将来临,只差最后一声钟响。
然而,野兽濒死,犹要蹬足。更何况是一位曾经执掌天下权柄的帝王?
“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
一阵低沉、嘶哑,继而变得疯狂、扭曲的笑声,从龙椅上爆发出来。萧衍用袖口狠狠擦去嘴角的血渍,那动作带着一种穷途末路的狠厉。他支撑着身体,再次坐直,目光扫过夜蚀,扫过陈松,扫过那些跪伏在地的臣子,最后,还是回到了萧凡身上。
那眼神,混杂着绝望、愤恨,以及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孤注一掷的疯狂。
“好、好、好……”他一连说了三个“好”字,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血丝,“你们……所有人都背叛朕……好得很!”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夜枭啼血,尖锐地划破大殿的寂静:“萧凡!你以为……这就赢了吗?!”
萧凡终于微微抬眸,平静地迎上他那疯狂的目光,依旧没有说话。这种沉默,本身就是最强大的蔑视。
萧衍被这沉默刺激得几乎要发狂,他脸上挤出一个极其扭曲的笑容,带着一种病态的得意,仿佛终于抓住了最后一根能勒死对手的绳索:“朕……还有一张牌!一张你绝对无法忽视的牌!”
他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具压迫感,尽管其中充满了外强中干的颤抖:“这大殿里,少了一个人,你可曾发现?”
萧凡眉头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依旧静默。
萧衍见状,更是笃定自己抓住了要害,他几乎是嘶吼着说出了那个名字:“户部尚书李纲!你的好岳父!哈哈哈哈——”
他狂笑起来,声音在大殿穹顶回荡,显得异常刺耳:“萧凡!朕承认你赢了!这江山……朕可以给你!但条件就是——”
他伸出枯瘦的手指,指向萧凡,一字一顿,如同诅咒:“你!滚回你的南疆!去做你的南疆王!朕用你岳父李纲的命,来换这锦绣江山!你若不答应……”
萧衍的脸上掠过一丝狠绝与癫狂:“……那就玉石俱焚!朕立刻让人杀了李纲!让你萧凡,背上一个逼死岳父、不仁不义的千古骂名!朕看你这皇位,坐得可还安稳?!”
此言一出,满殿皆惊!
谁也想不到,皇帝竟然如此下作,在权力斗争彻底失败后,竟会用对方亲眷的性命来做最后的要挟!这已经完全超出了政治斗争的底线,是一种**裸的、绝望的疯狂!
“父皇!不可!万万不可啊!”大皇子萧景恒吓得魂飞魄散,连滚爬爬地扑到丹陛下,涕泪横流,“萧凡……镇南王!他答应!他一定答应!您快放了他岳父,我们……我们认输!我们只要活命!父皇!”
萧景恒此刻只想活命,什么江山皇位,早已抛到九霄云外。他生怕萧凡一个不答应,萧衍真的鱼死网破,那他们所有人都得给李纲陪葬!
“闭嘴!没用的东西!”萧衍猛地一脚踹开萧景恒,眼神凶狠如饿狼,他死死盯着萧凡,“萧凡!我知道你重情重义!为了你那王妃,可以单骑闯关,撕裂圣旨!现在,为了她父亲的命,放弃这近在咫尺的皇位,很划算,不是吗?”
他喘着粗气,试图让自己的条件听起来更有诱惑力:“朕保证!只要你点头,立刻释放李纲,你带他和你的人离开京都,回南疆去!你世代为南疆王,永镇南疆,无需朝拜,如同国中之国!如何?这笔交易……”
萧衍的话音未落,一直沉默如山的萧凡,终于缓缓抬起了手。
这个简单的动作,却让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夜蚀、陈松,乃至所有投向萧凡的官员,都紧张地看着他。他们不怀疑萧凡最终会取得胜利,但若因此导致岳父惨死,终究是完美的胜利中的一个污点,更是萧凡个人情感上无法弥补的创伤。
萧衍的眼中则爆发出希冀的光芒,他以为萧凡要妥协了。
然而,萧凡的手只是轻轻整理了一下自己因为先前气势勃发而微微有些褶皱的袖口,动作从容不迫,仿佛只是在拂去一丝尘埃。他的目光平静地落在萧衍脸上,那眼神深处,甚至连一丝波澜都未曾泛起。
“陛下的提议,”萧凡终于开口,声音平稳得如同古井深潭,“听起来,似乎很为我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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