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辰希那句“我不走”的回绝,像一道无形的屏障,将外界的风雨暂时隔绝。然而,屏障之内,压抑和紧张的气氛几乎凝固成了实体。公寓里只开了几盏壁灯,昏黄的光线勉强驱散角落的黑暗,却照不亮眉宇间的沉重。
陆辰希坐在电脑前,屏幕的光映在他毫无血色的脸上,像一尊冰冷的雕塑。周屿的信息还在不断传来,每一条都如同丧钟:更多的负面报道涌现,标题一个比一个惊悚;几家主要的合作银行正式发函要求提前召开债权人会议;甚至开始有零星的小供应商聚集在陆氏总部楼下,举着横幅索要欠款……
风暴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升级、扩散。
林夕没有打扰他,只是默默地去厨房烧了热水,泡了一杯参茶,轻轻放在他手边。然后,她拿着自己的笔记本电脑,坐在他对面的沙发上,也开始紧张地工作。她按照他的要求,更加系统性地监控着舆论动向,分类整理,标记出那些明显异常的攻击账号和可能被对手操控的媒体,并尝试梳理舆论发酵的路径和关键节点。
时间在寂静和键盘敲击声中流逝,窗外的天色彻底黑透,远处城市的霓虹透过窗帘缝隙,在地板上投下模糊的光斑。
晚上九点,一个加密通讯请求突兀地响起,是周屿。陆辰希立刻接通,按了免提。
“老大,”周屿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刚截获到未经证实的消息……证监会和银保监会可能最快明天就会组成联合调查组,进驻陆氏!”
这个消息如同最后一记重锤,狠狠砸在陆辰希的心上。官方调查组的介入,意味着危机已经从市场层面、舆论层面,正式升级到了监管层面!这几乎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陆辰希猛地闭上眼,手指死死抠住桌沿,指节因为用力而发出轻微的“咯咯”声。他能感觉到冰冷的绝望如同潮水,瞬间淹没了头顶。
就在这时,他的私人手机疯狂地震动起来,屏幕上跳跃的名字是——“父亲”。
他盯着那个名字,像是盯着一个陌生的符号,迟迟没有动作。铃声固执地响着,在寂静的公寓里显得格外刺耳。
林夕担忧地看着他,屏住了呼吸。
终于,在铃声即将挂断的前一刻,陆辰希伸出手,动作近乎僵硬地按下了接听键,并再次点了免提。
电话那头,没有预想中的暴怒或斥责,只有一片死寂。过了好几秒,才传来陆正渊嘶哑、疲惫、仿佛瞬间苍老了二十岁的声音,那声音里带着一种陆辰希从未听过的……近乎崩溃的颤音:
“辰希……”仅仅两个字,后面的话语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只剩下一片压抑的、粗重的喘息声。
陆辰希的心猛地一缩。
“……完了……”陆正渊的声音破碎不堪,带着浓重的鼻音,像是在雨夜中迷路的困兽发出的呜咽,“……都完了……他们……调查组要来了……银行……都在逼我……”
电话那头传来玻璃碎裂的声响,以及陆正渊失控的、夹杂着痛苦和绝望的低吼。背景音里,似乎还有杨婉茹压抑的、惊慌的哭泣声。
陆辰希拿着手机,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电话那头传来的、象征着那个他从小仰望的、强大而**的帝国正在他耳边分崩离析的声音。没有想象中的快意,也没有更多的愤怒,只剩下一种巨大的、空茫的悲凉,以及一种……尘埃落定般的麻木。
他知道,父亲此刻打来这通电话,并非寻求帮助,更像是一种在彻底崩溃前,本能地抓住最后一根与外界连接的稻草,尽管这根稻草是他一直试图掌控和否定的儿子。
电话那头的混乱持续着,陆正渊似乎已经无法组织完整的语言,只剩下语无伦次的碎片和沉重的、仿佛濒死的喘息。
陆辰希依旧沉默着。直到电话那头的声响渐渐微弱,只剩下风雨声和隐约的啜泣,他才用一种异常平静,平静到近乎冷酷的声音,对着话筒说了两个字:
“等着。”
然后,他挂断了电话。
公寓里重新陷入死寂。挂断电话的动作似乎抽走了他最后一丝力气,他高大的身躯几不可查地晃动了一下,随即,他猛地转身,一拳狠狠砸在了冰冷的墙壁上!
“砰”的一声闷响,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惊心。
林夕吓得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心脏几乎跳出喉咙。
陆辰希没有收回拳头,额头抵着被他砸出浅坑的墙壁,肩膀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那不是哭泣,而是一种情绪压抑到极致后,身体本能的、剧烈的生理反应。所有的压力、焦虑、愤怒、失望、对家族命运的无力感,在这一刻,随着父亲那通崩溃的电话,终于冲垮了他一直苦苦维持的堤坝。
他没有发出声音,但那种无声的崩溃,比嚎啕大哭更加令人窒息。
林夕看着他剧烈颤抖的背影,看着他抵在墙上的、骨节泛白甚至渗出血丝的拳头,她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揪住,疼得无法呼吸。她没有丝毫犹豫,快步冲到他身边,从身后,用尽全身力气,紧紧地抱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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