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肯尼迪机场起飞的航班穿越北极圈上空,舷窗外是近乎永恒的黄昏,瑰丽的霞光铺展在无垠的冰原之上,有一种近乎神圣的宁静。然而,机舱内的陆辰希却毫无欣赏景致的心情。他面前的平板电脑屏幕上,加密信息正以前所未有的频率更新,每一条都像一记重锤,敲打在他本就紧绷的神经上。
周屿发来的信息最为触目惊心:陆氏集团动用专项监管资金的事情似乎有了泄露的迹象,某个财经论坛出现了极其隐晦的提及;集团旗下两家主要子公司的信用评级被列入负面观察名单;更致命的是,那笔五亿的信托计划在最后一刻未能完成兑付,虽然官方公告措辞委婉地称之为“技术性延期”,但市场的恐慌情绪如同滴入清水的墨汁,迅速扩散开来。陆氏的债券价格开始断崖式下跌,连带股价也出现了大幅波动。
父亲陆正渊那边,依旧没有任何寻求外部援助的公开动作,反而在内部下达了更加严苛的封口令,并试图调动一切可用的流动资金去填补那个不断扩大的窟窿,行为近乎疯狂。
杨婉茹也发来了信息,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惊慌失措:“辰希,你爸爸他……他把自己关在书房,谁也不见,电话也不接……公司外面好像来了很多记者……我、我害怕……”
字里行间,是一个女人在家族大厦将倾时的无助与恐惧。
陆辰希闭上眼,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最担心的事情,正在以加速度变成现实。父亲的刚愎自用和错误决策,终于将陆氏拖到了悬崖边缘。而他,此刻却在三万英尺的高空,无能为力。
他只能一遍遍刷新着信息,大脑飞速运转,分析着每一条情报背后的含义,试图在脑海中构建出危机爆发的可能路径和潜在的干预点。但这种“隔空诊断”带来的焦灼感,几乎要将他吞噬。
他点开与林夕的聊天界面,上一次对话停留在她确认会来机场接他。他手指悬在屏幕上方,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没有发出任何信息。他不想让她感受到他此刻几乎要溢出的负面情绪,不想让她在见到他之前就背负上同样的沉重。
航班在气流中微微颠簸,像是在呼应他内心的波澜。他强迫自己闭上眼睛,试图休息片刻,但眼前浮现的却是父亲固执的脸、母亲惊恐的眼神,以及林夕那双充满担忧却努力保持坚强的眼睛。
十三个小时的航程,在煎熬中显得格外漫长。
当飞机终于开始下降,穿过浓厚的云层,北京城那熟悉的、在阴霾天幕下铺陈开的庞大轮廓出现在舷窗外时,陆辰希非但没有感到丝毫放松,心反而揪得更紧。他知道,飞机落地的那一刻,就是他必须直面风暴的时刻。
舱门打开,混合着雾霾和寒意的空气涌入。陆辰希提着简单的行李,随着人流快步走向抵达大厅。他穿着黑色的长款大衣,身形挺拔,脸上是长途飞行后的疲惫,但那双眼睛却锐利如鹰,在接机的人群中迅速搜索着那个熟悉的身影。
然后,他看到了她。
林夕就站在接机口最显眼的位置,穿着那件像小太阳一样的明黄色羽绒服,在灰蒙蒙的人群中格外醒目。她没有像周围的人那样翘首以盼或大声呼喊,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目光坚定地注视着出口。当她的视线与陆辰希交汇的瞬间,她明显松了一口气,脸上绽放出一个温暖而带着些许心疼的笑容,用力挥了挥手。
陆辰希快步穿过人群,走到她面前。离得近了,他能清晰地看到她眼下的淡淡青黑,以及那双清澈眼眸中无法完全掩饰的忧虑。
“累坏了吧?”林夕仰头看着他,声音轻柔,自然地伸手想接过他手中的电脑包。
陆辰希没有把包给她,而是空着的那只手一把握住了她微凉的手,紧紧攥在掌心。她的温度透过皮肤传来,像一道细微的电流,瞬间抚平了他一路积攒的焦躁与寒意。
“还好。”他低声说,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几秒,仿佛要确认她的存在,“我们走吧。”
他没有多余的话,牵着她,径直朝机场快轨的方向走去。步伐很快,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紧迫感。
车上,陆辰希才简单地将最坏的情况告诉了林夕——信托违约,资金链濒临断裂,舆论开始发酵。
林夕安静地听着,握着他的手微微收紧,脸上却没有露出太多惊讶,显然她通过自己的渠道也隐约察觉到了一些。
“现在最关键的是稳住局面,防止恐慌情绪蔓延,同时尽快找到新的流动性来源。”陆辰希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城市景象,声音低沉而冷静,像是在制定作战计划,“我回来,就是要做这两件事。”
“我能做什么?”林夕毫不犹豫地问。
陆辰希转过头,看着她:“帮我看着舆论。你是学新闻的,对信息的敏感度更高。任何关于陆氏的新报道、论坛帖子、社交媒体上的风吹草动,尤其是那些有明显引导倾向或者深度挖掘的,立刻告诉我。我需要知道对手在舆论战场上投入了多少火力,以及……公众的真实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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