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小呆外传 第166章 好戏开锣

云引川做了一个灯下黑的局，利用戴小呆异香，将急急追出的墨栖白引去他方，一边安心布阵，一边将八谷之事，散布出去。

祁连八谷，这般大事，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不过三两日的功夫，便已漾遍了整座祁连仙城。

又几日，这涟漪荡出北洲，终成席卷九洲的滔天巨浪。

市井巷陌，茶坊酒肆，无人不谈祁连八谷，无人不惊骇自家师祖竟行炼祭徒子徒孙的勾当，以求那虚妄长生。

“妖邪之地！分明是入了魔道！”凡人之间，言之凿凿，仿佛亲眼见得那谷中修起了吃人的法术。

隐世宗门却嗅出了别样的气息。浊世洪流里，总有几双清醒的眼睛。他们捻须沉吟，心下有几分了然，更有几分被勾起的、难以按捺的痒处，目光不由投向那风波中心。

西洲，昆仑虚。

山峦静默，与祁连山脉遥相对望，如同两位亘古的巨人。此处云霞缭绕，有鹤唳清空，鹿鸣幽涧。一座青玉高楼依着山势而起，便是天虚净土所在。楼主西楼，日常守着丹炉，偌大山中，两徒弟、四童子、一鹿一鹤相伴度日。童子轮番下山，打理仙城琐务；鹿鹤往来，衔送仙草玉液。

这一日，丹房内药香馥郁，西楼袖手立于紫金丹鼎前，鼎内氤氲之气吞吐不定。身后，两名弟子正伏案画符，朱砂笔走龙蛇，灵气微漾。

忽地，西楼头也未回，声如清磬：“你二人，往祁连八谷走一遭。”

左手边着鹅黄衫子的少女立刻嘟起嘴，笔尖一顿，符纸上灵光差点溃散：“师父！那长生阵法，定是那些凡人以讹传讹，童子的话也能信？十句里掺了九句水份！我不去，我就守着师父，哪儿也不去。”

右手边穿月白道袍的师哥闻言，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手下符线却依旧平稳：“由得你挑三拣四？师父是让你出去，是来历练历练你，顺带让你开开眼。”

黄衫少女扯住西楼袖角，撒娇说道：“在师父跟前就是开眼。去那等污糟地方，平白污了眼睛。”

西楼终是回眸，眼中含着几丝不可见的笑意，袖袍轻拂，将她手震开：“去吧。世间见识，岂能是这丹房符纸间可比，风波起处，皆是修行。”

师哥已是利落收笔，符成光华内敛。他一把拉起仍在嘟囔的师妹：“走了，莫耽误功夫。”

黄衫少女百般不情愿，被拖着往外走，仍回头喊道：“师父！若那处真有吃人的老妖怪，您可得快来救我们！”

声音渐远，西楼摇头失笑，目光重新落回丹鼎。

炉火正旺，有噼啪声声，混着呢喃，念着长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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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洲，罗浮山，天羽仙宫。

与昆仑虚的清寂截然不同，此处仙光灿灿，羽饰流苏，处处透着精致甚至奢靡。天仙宫内，梦萝嫣斜倚在云锦软榻上，指尖绕着一缕发丝，听着女弟子回禀。

她忽地坐起身，罗裙曳地，声音娇脆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仪：“红萝，如烟。”

“弟子在。”红萝、如烟应声出列。

“祁连八谷之事，你们也听到了，去打探打探。”

红萝略显迟疑：“师父，羽仙宫那边……不派人一同前往么？”

梦萝嫣柳眉一挑，尽是不耐：“那帮老……老前辈，”她硬生生将“老太婆”三字咽回，哼了一声，“早不理俗务。师祖既将北洲巡查之事交予我们，你们去便是了。难道还要羽仙宫的人来手把手教不成？”

“弟子不敢！”二人连忙躬身领命。

“速去速回。”梦萝嫣挥挥手，重新懒懒躺下，眼中满是不屑，如今她也是太虚之位，相比宗门里那些太虚，也可谓是年少轻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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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连山脚，一方空地上。

云引川带着门人，在姜清衍指挥下，埋头布阵，灵石入土三丈，石碑高立三丈，皆如星斗罗列，碑上铭文，光芒流转。

戴小呆靠着穹灵，坐在一旁，看了半晌，忍不住撇嘴：“阵法布置在这么显眼的地方，还有这么多大石碑，除非那俩老东西瞎了。”

云引川头也不抬，嗤笑一声：“你懂个屁！贪念一起，莫说这阵法，便是刀山火海在前，他也只当是通天坦途。赌徒明知十赌九输，为何还押上身家性命？一个道理！”他拍了拍手站直，环视自己的杰作，颇为自得，“你只需往阵眼一站，就算这里天雷滚滚、地火喷涌，在那些利令智昏之辈眼中，也是霞光万道、仙缘降世！”

戴小呆眼神飘忽，似有心事，蹭一会儿，状若无意地问道：“你不是说去东洲处理九华宗的事么？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云引川闻言，脸色一垮，唉声叹气：“别提了！九华宗虽非隐世宗门，可也是实打实的万年根基，跟那无极仙宗一个德行！真动起手来，好家伙，差点把我们东洲分坛连锅端了！再加上蓬莱仙城那帮孙子通风报信……娘的，幸亏老子回去得及时，赶紧带着弟兄们撒丫子跑路，不然全得折在那里！”

一旁静立的姜清衍忽然开口，声音清淡：“我托人打听过了，没有东灵渊的消息。”

戴小呆愣了一下，眼底掠过一丝难以掩饰的失望，低下头，轻轻“哦”了一声。心想，仙城茫茫，灵渊本就不是张扬之人，没有消息……也是常理。只是那失落，如同细虫，悄悄啃噬着心尖。

一直紧绷着脸的紫阳仙此刻紧握双拳，声音因激动而有些发颤：“阵……布好了？他们……当真会来？”他大仇萦心，日夜煎熬，唯恐仇敌不至，空忙一场。

云引川走过去，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试图安抚这份焦灼：“放心！我取了小呆兄弟的血，已派人沿途作引，昨日有兄弟回传，墨栖白那老东西兜了个圈子，正顺着味儿往这边赶了！”

“只……只来了一个？”紫阳仙眼中闪过一丝失望，继而涌起更深的恨意，“另一个呢？！”

“逐个击破，岂不更好？”姜清衍冷静分析。

“对嘛！”云引川揽住紫阳仙的肩头，“老哥，你徒弟这仇，兄弟肯定给你报得妥妥的！阵法已成，你先随弟兄们撤到后方。等会儿逮住了老东西，定然捆结实了交到你手上，任你处置！”

“我不走！”紫阳仙执拗地甩开他，双目赤红。

云引川眉头一皱，语气加重：“你伤势未愈，在此反倒是拖累！听话！”他朝旁边几个手下使了个眼色。

那几人会意，立刻上前，不由分说架起紫阳仙。

“我……”紫阳仙挣扎几下，终是颓然泄了力气。他深知云引川所言非虚，满腔恨意化作一声长叹，任由几人带离。

空地上只剩下云引川、姜清衍和戴小呆，以及那座光华隐隐、杀机暗伏的大阵。

山风掠过，带来几许不安。云引川负手而立，望着远天，嘴角噙笑，眼神渐深。

好戏，开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