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傀仙途 第44章 断骨烽烟与苔火初燃

断骨崖的风，比矿坑的阴寒更烈。

灰黄色的沙砾被风卷着，抽打在骨制哨塔的外壁上，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无数细碎的牙齿在啃噬。蚀骨卫统领站在塔顶，魂火在眼窝中剧烈跳动，它能闻到风中夹杂的、属于除秽盟修士的气息——那是一种混合了正阳灵力与搜魂玉残韵的味道，带着不容置疑的审判意味。

三日前，它率领五十具菌铠卫抵达此处，按照沈退的指令，以最快的速度建立起前哨站。哨塔由数万根打磨过的阴铁骨殖堆叠而成，高逾十丈，塔身布满了细密的孔洞，既能了望，又能喷射蚀心苔黏液；塔下挖掘了三层地宫，第一层屯放骨傀零件与心魇孢子，第二层是菌铠卫的休整区，第三层则埋设了由地脉死气驱动的骨爆阵，一旦触发，足以将半个断骨崖化为焦土。

此刻，统领的骨爪正按在塔顶的一块预警骨牌上。骨牌由水晶古骸的指骨碎片打磨而成，能感知到百里内修士的灵力波动。此刻，骨牌表面的符文正以急促的频率闪烁，代表着有大队人马正在靠近。

“列阵。”统领发出沙哑的指令，声音如同两块骨头在摩擦。

五十具菌铠卫立刻行动起来。它们分成三队，二十具守在哨塔周围，展开骨盾，盾面布满了蠕动的蚀心苔；二十具潜入沙砾之下，只露出头顶的骨刺，如同等待猎物的陷阱；最后十具则登上哨塔，操控着由骨殖与阴铁打造的投骨机，机括上搭着浸满了蚀心苔黏液的骨矛。

风越来越急，沙砾中隐约传来马蹄踏地的“笃笃”声。

片刻后，一队身着白袍的修士出现在地平线尽头。他们骑着通体雪白的灵驹，袍角绣着燃烧的火焰图案——那是除秽盟的标志。为首的是一名面容冷峻的中年修士，腰间悬着一块莹白的玉牌，正是能探查心网种子的搜魂玉。他身后跟着四十余名修士，个个气息沉稳，灵力波动纯净而暴烈，显然都是擅长净化邪祟的正阳道修。

“前方便是断骨崖。”为首的修士勒住缰绳，目光落在远处的骨制哨塔上，眉头微微皱起，“玄阳宗的斥候说，此处有秽土余孽活动，看来不假。”

他身后的一名年轻修士忍不住啐了一口：“这些腌臜东西，竟还敢建哨塔？李执事，不如我等直接烧了这鬼地方，省得污了眼睛！”

被称为李执事的中年修士摇了摇头，指尖抚摸着腰间的搜魂玉：“盟主有令，需活捉活口，查清秽土源头与葬神矿坑的联系。况且，这哨塔的材质……有些古怪。”

他能感觉到，哨塔散发着一种既阴寒又霸道的气息，与黑风域秽土中的能量波动有几分相似，却更加凝练、纯粹，像是……某种被精心驯养的邪祟。

“小心为上。”李执事抬手示意队伍停下，“张师弟，你带十人上前试探，注意防备邪祟的神魂攻击与毒术。”

那名年轻修士领命，带着十名修士催马向前，手中长剑亮起刺眼的白光，正阳灵力如同潮水般涌出，试图以气势压迫对方。

哨塔顶端的蚀骨卫统领没有动。它只是静静地看着那队修士靠近，直到对方进入投骨机的射程，才猛地挥下骨爪。

“放！”

十具操控投骨机的菌铠卫同时发力，机括转动的“嘎吱”声与骨矛破空的锐响交织在一起。十根浸满蚀心苔黏液的骨矛带着灰黑色的轨迹，如同毒蛇般窜出，直扑张师弟等人！

“雕虫小技！”张师弟冷哼一声，长剑挥舞，白光暴涨，试图将骨矛劈碎。

然而，当剑刃与骨矛接触的刹那，他脸色骤变。

那些看似普通的骨矛上，黏液竟如同活物般飞溅开来，沾在白光之上，发出“滋滋”的声响！正阳灵力形成的光幕如同被强酸腐蚀，瞬间出现无数孔洞，骨矛余势不减，径直刺穿了两名修士的护体灵光！

“啊！”

惨叫声响起。被骨矛刺中的修士，伤口处迅速蔓延开灰黑色的纹路，正阳灵力如同遇到克星般溃散，皮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眨眼间便化作两具裹着白袍的干尸。

“有毒！”张师弟又惊又怒，连忙召回长剑，护在身前，“退！快退！”

剩余的修士慌忙后撤，却已迟了一步。哨塔周围的沙砾突然炸开，二十具潜伏的菌铠卫破土而出，骨爪上的蚀心苔黏液在阳光下闪烁着幽蓝的光，瞬间将他们包围！

“杀！”蚀骨卫统领的指令再次响起。

骨爪撕裂皮肉的闷响、正阳灵力与蚀心苔的碰撞声、修士的惨叫与菌铠卫的嘶吼……在断骨崖的风中交织成一片血腥的乐章。张师弟虽奋力抵抗，却架不住菌铠卫悍不畏死的攻击，身上很快添了数道伤口，每道伤口都在被灰黑色纹路侵蚀，让他灵力运转越来越滞涩。

“李执事！救我！”张师弟绝望地嘶吼。

远处的李执事脸色铁青。他没想到这些“秽土余孽”如此棘手，尤其是那种黏液，竟能克制正阳灵力！他没有犹豫，猛地抽出腰间的长剑，剑身上燃起金色的火焰——那是除秽盟修士修炼的净世火，专门克制阴邪之力。

“随我上前！净化这些邪祟！”

四十余名修士同时催动灵力，净世火如同燎原之势，在断骨崖的沙砾上燃起金色的火海，向着哨塔与菌铠卫蔓延而去！火焰所过之处，灰黑色的黏液瞬间蒸发，连空气中的阴寒气息都被驱散了不少。

蚀骨卫统领眼中魂火一凝。它能感觉到净世火的威胁，这种火焰与林枫的雷霆之力不同，带着一种近乎规则的净化之力，能直接灼烧骨傀的魂火。

“退守哨塔！启动一层地宫！”

菌铠卫立刻收拢阵型，边打边退，向着哨塔的方向靠拢。那些被净世火灼烧的菌铠卫，身上的甲壳迅速焦黑，魂火变得黯淡，但它们依旧执行着指令，用身体为同伴争取撤退的时间。

张师弟趁机冲出包围，浑身是血地退到李执事身边，看着自己手臂上不断蔓延的灰黑色纹路，眼中充满了恐惧：“执事……这邪祟的毒……克制我的灵力……”

李执事皱眉，抬手按在他的伤口上，净世火顺着掌心涌入。金色火焰与灰黑色纹路碰撞，发出“滋滋”的声响，纹路的蔓延速度虽被遏制，却并未消失，反而如同附骨之疽，与张师弟的灵力纠缠在一起。

“好诡异的毒。”李执事眼中闪过一丝凝重，“看来，这些秽土余孽比黑风域的那些更难对付。”

他看向正在收缩的菌铠卫，以及那座在净世火中依旧屹立的骨制哨塔，嘴角勾起一抹冷厉的弧度：“既然他们想躲，那我们就逼他们出来！”

“所有人听令！”李执事高举长剑，净世火暴涨数尺，“以搜魂玉为引，布焚天阵！我倒要看看，这破塔能护他们到几时！”

四十余名修士立刻散开，按照特定的方位站定，手中长剑同时指向天空。净世火顺着剑刃升腾而起，在半空中汇聚成一个巨大的火焰漩涡，漩涡中心，李执事祭出的搜魂玉散发出刺眼的白光，将整个断骨崖映照得如同白昼！

“焚天阵，起！”

火焰漩涡猛地落下，带着焚毁一切的威势，直扑骨制哨塔！空气被灼烧得扭曲，沙砾化作滚烫的玻璃珠，连蚀骨卫统领都能感觉到，哨塔的阴铁骨殖正在火焰的炙烤下发出痛苦的呻吟。

就在此时，哨塔底层的地宫中，一枚由沈退亲自铭刻的骨符突然亮起。

蚀骨卫统领的魂火中闪过一丝决绝。它猛地按下塔顶的一块凸起——那是骨爆阵的启动器。

“苔火，燃。”

轰！

并非骨爆阵的爆发，而是哨塔塔身的无数孔洞中，突然喷射出浓稠的灰黑色黏液！这些黏液在空中相遇，瞬间化作一片遮蔽天日的苔雾，与落下的火焰漩涡悍然相撞！

“滋——！”

焚天阵的金色火焰与蚀心苔的灰黑雾气碰撞，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金色火焰如同遇到了最劣质的燃油，燃烧得愈发剧烈，却也变得极其不稳定；灰黑雾气则被火焰点燃，化作一片片幽蓝的鬼火，顺着火焰的轨迹，反向蔓延向布阵的修士！

“不好！这雾气能引火！”李执事脸色剧变，连忙想要收阵。

但已经晚了。幽蓝鬼火如同附骨之疽，沾到修士的白袍便疯狂燃烧，灼烧的并非皮肉，而是他们的灵力与神魂！被鬼火沾到的修士发出凄厉的惨叫，正阳灵力在鬼火中迅速溃散，识海如同被无数细针穿刺，痛苦不堪。

混乱中，退守哨塔的菌铠卫再次冲出，骨爪与骨矛精准地刺向那些被鬼火缠身的修士。原本势均力敌的战局，瞬间倒向了矿坑一方。

李执事看着不断倒下的同伴，以及那片在火焰中愈发浓郁的苔雾，眼中第一次闪过一丝恐惧。他意识到，自己面对的，绝非普通的秽土余孽，而是一个懂得如何利用邪祟之力反制净化的恐怖存在。

“撤！”李执事咬着牙，一剑劈开缠上的鬼火，“向玄阳宗求援！”

残余的除秽盟修士如同丧家之犬，在幽蓝鬼火与菌铠卫的追杀下，仓皇向黑风域的方向逃窜。断骨崖的沙砾上，留下了数十具被灼烧或啃噬得残缺不全的尸体，以及一片被苔火点燃、久久不熄的幽蓝火海。

蚀骨卫统领站在满目疮痍的哨塔顶端，魂火中没有胜利的喜悦，只有一片冰冷的平静。它知道，这只是开始。

远处的黑风域方向，隐约有更磅礴的灵力波动正在汇聚，那是玄阳宗的援军。

而在矿坑深处的骸骨王座上，沈退看着菌镜中传回的断骨崖画面，指尖的灰雾缓缓凝聚成一个幽蓝的火苗。

“净世火……玄阳宗……”他低声自语，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看来，是时候让你们见识一下，什么叫真正的秽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