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傀仙途 第45章 苔火燎原与玄阳令

断骨崖的风卷着沙砾，刮过焦黑的岩石，发出呜咽般的声响。那片由蚀心苔与腐心苔燃烧形成的幽蓝鬼火，已经在崖边燃烧了整整三日。

火苗并不炽烈，甚至带着一种诡异的阴冷，如同无数细碎的磷火在沙砾间跳跃。但只要有修士的正阳灵力靠近，这些鬼火便会瞬间暴涨，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疯狂地攀附上灵力的轨迹，灼烧着修士的经脉与神魂。除秽盟撤退时遗落的法器、法袍，此刻都成了鬼火的养料——一柄刻着净邪二字的长剑，剑身在幽蓝火焰中扭曲变形，原本纯净的灵力被灼烧得如同焦炭；一件绣着火焰纹的白袍，边角处的火苗始终不灭，布料却未曾化为灰烬，反而渗出灰黑色的汁液，像是在无声地哭泣。

蚀骨卫统领站在骨制哨塔的顶端，骨爪轻轻抚过塔身的焦痕。那些被焚天阵灼烧出的蜂窝状纹路里，正有新的蚀心苔菌丝在缓慢滋生，灰绿色的嫩芽顶开焦黑的碎末，带着顽强的生命力。它的魂火在眼窝中剧烈跳动，并非因为紧张，而是在解析远方传来的灵力波动——那是玄阳宗的援军，正以一种近乎碾压的气势，向着断骨崖逼近。

“开启第二层地宫，取出共鸣骨管。”统领的声音沙哑如磨砂，传遍哨塔的每一个角落。

隐藏在哨塔底层的骨傀立刻行动起来，搬动沉重的岩石，露出下方数十根长短不一的空心骨管。这些骨管由矿坑深处的阴龙兽腿骨打磨而成，内壁刻满了传导魂火波动的符文，是沈退专门设计的传讯装置。随着骨傀们按照特定的节奏敲击骨管，一阵低沉的嗡鸣顺着地脉蔓延开去，穿透数百里的岩层，向着葬神矿坑的方向传递——那是求援的信号，需要更多的腐心苔培养液，以及能压制玄阳宗金铃音波的镇魂骨符。

三日后，矿坑的支援抵达。

来者并非菌铠卫，而是一支由二十具驮骨兽组成的运输队。这些驮骨兽是用巨象骨骼与地脉菌丝融合炼制而成，背部长着如同蜂窝般的骨囊，里面盛满了粘稠的灰绿色浆液。浆液散发着甜腻中带着腥臭的气息，正是腐心苔的培养液——这种由沉灰岩粉末、腐心草汁液与地脉死气混合而成的液体，遇火便会剧烈爆炸，更诡异的是，它能吸收净化类火焰的能量，将其转化为幽蓝鬼火的燃料。

“按阵图布放。”蚀骨卫统领指向断骨崖的沙砾地。那里，早已被菌铠卫挖出了数百个深浅不一的坑洞，每个坑洞底部都铺着一层薄薄的蚀心苔菌丝。

驮骨兽们迈着沉重的步伐，将骨囊中的浆液倒入坑洞，随后用沙砾掩埋。当最后一个坑洞被填平，整片断骨崖的地面都泛起了一层不易察觉的灰光，地脉的搏动也变得异常起来，仿佛有一头蛰伏的巨兽，正在土壤下缓缓苏醒。

就在此时，远方的地平线上扬起了一道金色的烟尘。

玄阳宗的队伍到了。

为首的是一名身着紫袍的老者，面容枯槁，双眼却亮得惊人，如同两团燃烧的金色火焰。他便是玄阳宗执法长老赵玄真，以一手净世焚天诀闻名黑风域，据说曾单人独剑净化过三处中型秽土。他腰间悬着三枚拳头大小的金铃，铃身刻满了扭曲的符文，行走间却不闻铃声，显然是被灵力封住了。

赵玄真身后，跟着一百名身披鎏金战甲的修士。这些修士个个气息凝练，正阳灵力如同实质般在战甲表面流淌，形成一层金色的光罩，远远望去，如同一百根矗立的金柱，将断骨崖的阴霾都驱散了几分。他们手中的长枪同样灌注了灵力，枪尖闪烁着刺眼的白光，光是那份气势，便足以让普通修士望而却步。

“就是此处？”赵玄真勒住胯下的独角灵犀，目光落在远处的骨制哨塔上，眉头微微皱起。他能感觉到，这片土地被一种阴邪的力量浸染了，地脉的流动滞涩而扭曲，空气中弥漫的能量波动，与黑风域的秽土如出一辙，却更加凝练、霸道。

“回长老，”一名幸存的除秽盟修士上前躬身，脸上还带着惊魂未定的神色，“就是这哨塔的邪祟，用妖火克制我等的净世火，还请长老为死去的同门报仇！”

赵玄真冷哼一声，目光扫过崖边燃烧的幽蓝鬼火，眼中闪过一丝不屑：“区区秽土余孽，也敢玩弄火焰？看来黑风域的清净日子过久了，连这些阴沟里的东西都敢出来作祟。”

他抬手，解开了腰间金铃的灵力封印。

“叮——铃——”

三枚金铃同时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

铃声并非清脆，而是带着一种尖锐的、仿佛能撕裂神魂的高频波动，如同无数根无形的针，刺向哨塔的方向。正在哨塔周围巡逻的菌铠卫瞬间停滞，魂火剧烈震颤，其中几具修为较弱的骨傀，眼窝中的魂火竟直接熄灭，身躯“哐当”一声栽倒在地，彻底失去了动静。

“好强的音波攻击！”蚀骨卫统领的魂火也受到了冲击，识海传来一阵刺痛。它强忍着不适，猛地挥下骨爪：“启动骨盾阵！”

哨塔的外层骨壁突然转动起来，露出无数块嵌在其中的黑色骨盾。这些骨盾由水晶古骸的肋骨碎片打磨而成，表面刻满了吸收音波的符文。随着骨盾展开，金铃的音波被削弱了大半，但依旧有细密的裂纹在骨盾表面蔓延。

赵玄真见状，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不过是些苟延残喘的伎俩。金光卫，结破邪阵，给老夫拆了那座破塔！”

“是！”

百名金光卫齐声应和，声音如同惊雷。他们迅速变换阵型，以十人为一组，手中长枪交叉成网，正阳灵力在枪尖汇聚，形成一道道金色的光流。随着赵玄真一声令下，所有光流同时涌向阵眼，凝聚成一柄长达十丈的金色巨矛！

巨矛通体由纯粹的正阳灵力构成，矛尖闪烁着足以刺瞎人眼的光芒，周围的空气都被灼烧得扭曲起来。

“去！”

赵玄真挥手，金色巨矛带着撕裂天地的威势，如同一条咆哮的金龙，直扑骨制哨塔！

“引爆前层苔火！”蚀骨卫统领嘶吼着下令。

早已等候在侧的菌铠卫猛地按下手中的骨杆。埋在浅层土壤中的数百个苔油罐同时炸裂！

“轰——！”

灰绿色的浆液如同喷泉般喷溅而出，在空中形成一片浓密的雾霭。金色巨矛穿透雾霭的瞬间，雾霭突然燃起幽蓝的火焰，形成一道高达数丈的火墙！

“嗤啦——！”

巨矛与火墙碰撞，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金色的矛身如同插入了滚烫的油脂，瞬间被幽蓝火焰包裹，灵力波动剧烈起伏。火墙虽然被撕开了一道缺口，但巨矛的威势也减弱了大半，当它最终落在哨塔的骨盾上时，只留下了一个浅浅的凹痕。

“怎么可能？！”赵玄真脸色剧变，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他的破邪阵凝聚了百名金光卫的正阳灵力，就算是筑基后期的邪祟也要避其锋芒，竟被区区火焰挡下？

更让他惊骇的是，那些幽蓝火焰正在顺着巨矛的灵力轨迹，反向蔓延而来！

“不好！这火焰能吞噬灵力！”一名金光卫惊呼出声。他手中的长枪沾染了一丝幽蓝火苗，枪身的金色光罩瞬间黯淡，一股阴冷的力量顺着枪杆蔓延到他的手臂，让他气血翻涌。

蚀骨卫统领抓住机会，再次下令：“菌铠卫，冲锋！”

守在哨塔后的五十具菌铠卫同时冲出，骨爪与骨矛上的蚀心苔黏液在幽蓝火焰的映照下，闪烁着诡异的光。他们如同配合默契的猎手，避开金色巨矛撕开的缺口，专门扑向那些被幽蓝火苗沾染的金光卫。

骨爪撕裂鎏金战甲的闷响、正阳灵力与蚀心苔的碰撞声、修士的惨叫与菌铠卫的嘶吼……在断骨崖的风中交织成一片血腥的乐章。那些被幽蓝鬼火缠身的金光卫，灵力运转越来越滞涩，面对菌铠卫的攻击根本无力抵挡，很快便纷纷倒下，尸体在火焰中迅速干瘪，化作一具具焦黑的骨架。

“撤！快撤到崖边！”赵玄真怒吼着挥剑斩断一道扑来的骨矛。他看着不断倒下的弟子，心中第一次升起一丝恐惧。这些秽土邪祟的战斗方式太过诡异，他们的力量仿佛是为了克制正阳灵力而生，净化之火越强，他们的反扑便越猛烈。

金光卫们且战且退，很快便退到了断骨崖的边缘，依靠地形勉强稳住了阵脚。但仅仅片刻功夫，百名金光卫便已折损过半，剩下的人也个个带伤，金色的战甲上布满了幽蓝的火苗，士气低落到了极点。

蚀骨卫统领站在哨塔顶端，望着退守崖边的玄阳宗队伍，魂火中终于有了一丝波动。它俯身从塔底捡起一块被鬼火灼烧过的金片——那是金光卫战甲的碎片，此刻正泛着幽蓝的微光，表面的正阳灵力已被彻底污染。

骨管再次被敲响，这一次，传递的讯息简短而决绝：

“苔火已燎原，请速发骨烬弹。”

矿坑深处，骸骨王座之上。

沈退正摩挲着一枚拳头大小的乌黑骨弹。骨弹表面刻满了反向的净化符文，内里封存着矿坑最底层的万年腐土死气，是他专门用来对付玄阳宗净世火的杀器。

他看着菌镜中传来的断骨崖画面——幽蓝的鬼火如同潮水般漫过沙砾，金色的正阳灵力在火焰中挣扎、湮灭，赵玄真那张写满惊骇的脸，在火光中显得格外扭曲。

“玄阳宗……净世火……”沈退低声自语，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你们总说要净化邪祟，却不知最烈的火，往往烧得最旺的，是自己。”

他将骨烬弹递给身旁的骨傀，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送过去。让他们尝尝，什么叫**其身。”

骨傀接过骨弹，转身走入黑暗的通道。骨靴踏在石板上的声响，清脆而规律，如同为远方的玄阳宗，敲响了最后的丧钟。

断骨崖的幽蓝鬼火，在风的裹挟下，愈发炽烈，映得半边天空都泛起了诡异的蓝光。而那片被苔火浸染的土地之下，更多的腐心苔菌丝正在悄然蔓延，如同一张无形的巨网，等待着将所有闯入的净化者，彻底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