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圆夜的青石巷浮着层霜。
陈九站在巷口,怀里的半块玉佩烫得灼人。他望着巷尾那扇绿门——门内的青雾比昨夜更浓,像团化不开的墨,隐约能听见“哗啦哗啦”的铁链声,一下重过一下,像是有人在拽动地底的锁链。
“陈仵作!”周伯举着火把从巷子里跑来,身后跟着二十来个镇民,手里攥着锄头、扁担,还有半块门板当盾牌,“我们都带家伙来了!您说咋办,咱就咋办!”
陈九扫过众人的脸——有绣娘阿秀的婆婆,有卖糖画的老张头,还有昨夜在茶棚里发抖的茶客。他们的瞳孔里映着月光,也映着绿门的幽光,像极了被惊飞的雀儿。
“把火把插在巷口。”陈九扯下外袍铺在地上,“每七步插一支,要正对着绿门。”
镇民们慌忙照做。火把插好时,青石板上便多了圈跳动的红,将绿门的幽光隔成两团。
“再找七块青石板。”陈九蹲下身,用铜钥匙在青石板上画圈,“要完整的,没裂过的。”
“这……上哪儿找?”老张头挠头。
“拆镇西的土地庙。”陈九头也不抬,“那庙的砖缝里埋着七块镇庙石,当年我师父监造时埋的。”
人群里响起抽气声。土地庙是镇民的精神寄托,拆庙等于剜他们的心头肉。可没人敢反驳——毕竟昨夜阿秀的尸身还挂在房梁上,绿门的雾里还游着蟒形黑影。
“我来。”阿贵从人群里挤出来。他是阿秀的远房表弟,平日里闷声不响,此刻却攥着把铁锹,指节发白,“我带你们去。”
陈九看了他一眼。阿贵的眼神不再是前日的怯懦,倒像团压着的火——许是昨夜见着了凶灵,许是瞧见了县太爷的狠样。
等阿贵抱着青石板回来时,月已西斜。陈九将七块石板在巷口摆成北斗形状,每块石板上都刻着模糊的符文——那是他师父用朱砂混着糯米浆刻的镇魂纹。
“把铜钱拿出来。”陈九从怀里摸出个布包,展开时,七枚铜钱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每块石板上放一枚,要按北斗顺序。”
镇民们递来铜钱。陈九接过时,指尖触到铜钱的刻痕——每枚铜钱背后都刻着“往生”二字,是他师父陈安年的手艺。
“周伯,您来。”陈九招招手,“您手里有阿秀的银簪吧?”
周伯点头,从怀里摸出根银簪。陈九接过,将簪尖扎进自己指尖,血珠顺着银簪滚落,在第一枚铜钱上晕开朵红梅。
“阿贵,拿火折子。”陈九将染血的银簪插在第一枚铜钱上,“等火苗舔到铜钱,你们就跟着我念往生咒。”
阿贵攥紧火折子,手背上青筋凸起。
“陈仵作……”阿秀的婆婆突然拽住他的衣角,“这法子……真能镇住那东西?”
陈九抬头,月光下,他的左眉骨旧疤泛着青,像条蛰伏的蜈蚣:“不能。”
人群哗然。
“那您这是……”
“赌。”陈九将最后一枚铜钱按在第七块石板上,“赌那东西舍不得阿秀的魂,赌您们还想活。”
风突然大了。
绿门的青雾翻涌如沸,门环上的狗牌“当啷”作响。陈九听见雾里传来铁链拖拽的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像是有人正从地底往上爬。
“起阵!”陈九大喝一声。
阿贵划亮火折子,扔向第一枚铜钱。
火苗舔上银簪的瞬间,七枚铜钱同时泛起金光。铜钱上的“往生”二字被照亮,像七颗小太阳,将青石板上的镇魂纹映得发亮。镇民们惊呼着后退,却见金光顺着铜钱蔓延,将七块青石板连成片,形成朵盛开的莲花。
莲花的光越来越盛,将绿门的幽光压得缩成一团。雾里的铁链声突然停了。
“有效!”周伯激动得直跺脚。
陈九却没松气。他盯着绿门方向,后背沁出冷汗——他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莲花的压制下挣扎,像条被踩住尾巴的蛇。
“咔嚓——”
裂帛般的声响从地底传来。
莲花的花瓣出现裂痕。
陈九瞳孔骤缩。他看见裂痕里渗出青绿的黏液,像极了阿秀指甲缝里的“幽冥涎”。黏液顺着莲花纹路爬,所过之处,铜钱的光迅速黯淡。
“县太爷的人!”阿贵突然喊。
巷口冲进来几个衙役,为首的是王师爷。他举着把铁尺,砸向最近的铜钱:“陈九!你这是妖术!”
铜钱被砸得飞起,金光瞬间溃散。
“保护法阵!”陈九扑过去,抓住王师爷的手腕。两人扭打间,王师爷的铁尺划破了陈九的手背。
“陈九!”周伯想去帮忙,却被另一个衙役拦住。
混乱中,绿门的雾突然翻涌。
无首凶灵从雾里钻了出来。
它的黑袍被金光照得发亮,脖颈处的断口渗着黑血,右手攥着半截镇魂链——正是十年前陈安年监造的那条。镇魂链的另一端拴着块玉佩,与陈九怀里的半块严丝合缝。
“阿秀……”凶灵的声音像砂纸摩擦,“你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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