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九是在辰时三刻赶到镇公所的。
他沿着青石板路狂奔,腰间铜钥匙串撞得药箱哐哐响。怀里的半块玉佩烫得灼人,裂痕里渗出的黑血滴在青布短打上,腐蚀出一个个焦黑的小窟窿——像极了昨夜绿门雾里那条蟒形触手的痕迹。
镇公所的大门敞开着。
院里跪着七八个镇民,个个面无人色。周伯的老伴儿抱着阿秀的遗像,哭得喘不上气:“陈仵作……我家老头子……被拖进绿门了!”
陈九冲进正厅时,王师爷正瘫在椅子上发抖。他脚边躺着具残缺的尸体——是昨夜守绿门的衙役,半条胳膊不翼而飞,断面平整,像是被利刃削断的。更骇人的是,尸身的伤口处爬满青绿的黏液,正“滋滋”冒着白泡。
“陈……陈仵作!”王师爷颤巍巍指向后窗,“绿门……绿门的雾漫过来了!”
陈九顺着他的手指望去。后窗外,原本青灰色的天空泛着诡异的青绿色,像被泼了层毒汁。雾气从绿门方向翻涌而来,所过之处,镇公所的青瓦簌簌掉落,院里的老槐树“咔嚓”裂成两半,树心里渗出黑血。
“阿贵呢?”陈九抓住王师爷的衣领。
“阿贵……阿贵去绿门那边了!”王师爷哭嚎,“他说要……要救阿秀的魂!”
陈九的瞳孔骤缩。他转身冲出院门,朝着绿门方向狂奔。
越靠近绿门,空气里的腥甜味越浓。陈九的鞋底黏着青绿的黏液,每走一步都能听见“滋滋”的腐蚀声——他的靴底已被蚀出个洞。
绿门前围满了镇民。他们举着锄头、扁担,却没人敢上前。陈九挤到最前面,看见阿贵正趴在绿门的石阶上,后背插着半截镇魂链——正是昨夜凶灵甩出的那根。
“阿贵!”陈九扑过去,拽住他的胳膊。
阿贵的脸白得像纸。他的瞳孔里映着绿门内的景象——雾气中浮着无数团黑影,每团黑影都在啃噬着什么。更远处,条水桶粗的蟒形触手从雾里钻出来,尖端挂着半片月白衫子——是阿秀的裙角。
“陈……陈仵作……”阿贵咳出黑血,“我……我看见阿秀了……她在哭……”
陈九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绿门内的雾突然翻涌,露出阿秀的身影。她穿着月白衫子,头发散乱,双手被铁链捆在身后。她的魂魄半透明,能看见里面蠕动的黑丝——正是昨夜她指甲缝里的“幽冥涎”。
“救我……”阿秀的声音像被揉碎的纸,“那东西……在吃我……”
蟒形触手突然卷住阿秀的脚踝,猛地将她往雾里拖。阿秀尖叫着挣扎,铁链擦过她的魂体,发出“滋啦”的声响——像极了阿秀尸身被铁链勒颈时的声音。
“放开她!”陈九抄起地上的镇魂链,甩向触手。
镇魂链撞在触手上,迸出火星。触手顿了顿,却并未缩回,反而缠住了镇魂链,将它往绿门里拽。
“陈仵作小心!”阿贵挣扎着爬起来,扑过去拉住镇魂链的另一端。他的手刚碰到镇魂链,就被灼得惨叫——链上不知何时缠了层黑丝,正顺着他的手臂往上爬。
陈九这才发现,镇魂链上的符文早已被黑丝覆盖。那是幽冥裂隙的怨气,能腐蚀一切活物。
“阿贵!松手!”陈九拽住他的腰带,可阿贵的手像黏在链上一样,怎么都扯不下来。
绿门内的雾突然翻涌得更厉害。陈九听见地底传来“轰隆”一声,整座绿门开始剧烈震动。门环上的狗牌“当啷”坠地,露出下面刻着的一行小字:“戊寅年冬月,陈安年监造,以血为契,开幽冥门。”
“陈安年……”陈九的喉咙发紧,“我师父……他当年亲手开了这扇门?”
“陈仵作!”周伯的老伴儿突然喊,“您怀里的玉佩!它……它在发光!”
陈九低头。怀里的半块玉佩不知何时泛起金光,裂痕里的黑血正被金光逼退。他想起阿秀魂魄说的话——“我哥要……”,突然明白了什么。
“阿秀的哥哥……”陈九喃喃自语,“他是前县令的儿子,可他也是被陈安年利用的棋子。”
十年前的真相在陈九脑海里翻涌:前县令为了掩盖自己通敌的罪行,诬陷阿秀的姐姐(前县令儿媳)与人私通,判了斩立决。陈安年作为监斩官,故意在镇魂链上留了缺口,让凶灵(前县令之子)的魂魄得以借裂隙还魂。而阿秀的姐姐,其实是替阿秀顶了死罪——因为阿秀发现了陈安年的阴谋,陈安年要杀人灭口。
“陈仵作!”王师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县太爷……县太爷醒了!”
陈九猛地回头。
镇公所的正厅门口,站着个身影。
那是县太爷。他的玄色官服被黑血浸透,左眉骨的旧疤裂到了嘴角,露出下面森白的骨头。他的脖颈处缠着条黑丝,像条活物般蠕动着——正是绿门里那条蟒形触手的缩小版。
“陈九……”县太爷的声音像两块石头摩擦,“你师父骗了你……镇魂链的缺口,是我自己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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