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死这个走阴人 第287章 人间烟火，阴司大道

等酒店的人员车辆在晒谷场边停稳，专业的团队立刻展现出高效的作风。灶台、案板迅速支起，各式厨具叮当作响，切配声、过油声此起彼伏，浓郁的香气很快弥漫开来。

村里闲着没事的老人和孩子最先围过来看热闹，几个平日里热心肠的婶子大娘挽起袖子就想上前帮忙洗菜、剥蒜。厨师长是个明白人，赶紧偷偷把安建国拉到一边，低声道：“安老板，乡亲们的热心我领了，真不是瞧不起大家。可我们这活儿讲究个流程和卫生，你看我这帮手下，”他指了指那些动作麻利、各司其职的打荷、水台小弟，“都是我们一手训练好的，外人一插手，节奏就全乱了。再说那些龙虾、螃蟹，乡亲们有些都没见过，万一处理不好，糟蹋了东西。”

安建国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操作台上摆满了许多连他自己都叫不上名的生猛海鲜，顿时明白了。自己乡亲们做做庄户菜还行，这些精细高档的菜肴，确实不是他们能插上手的。他眼珠一转，正好看见他弟弟安建设在旁边叼着烟，呲着牙乐呵呵地看热闹，便赶紧摸出几百块钱塞过去：“建设，别光看！你去村头小卖部，多买点瓜子、花生、水果糖，每张桌子都撒上，先让大家磨磨牙，堵堵嘴！”

安建设一听，觉得大哥这主意真不错，乐呵呵地接钱办事去了。几乎同时，大伯安建军也扛了两箱啤酒和一条“华子”烟，径直放到厨师长的调料车旁，嗓门洪亮：“大师傅，辛苦了！天热，兄弟们渴了累了随时喝，烟不够我再拿！”

厨师长一看，脸上立刻堆满了真诚的笑容，知道这是遇到懂行的主家了，嘴上客气着“使不得使不得”，手上却利落地把东西收了下来。这算是行内的潜规则，主家额外给的“辛苦烟酒”，往往比工钱更能调动这帮厨子的积极性。

正在这时，几辆豪车缓缓停在安家门口。柳七娘带着杨小狐、波斯、米璐、冥罗昙等一众姐妹款款下车。她们今天都换了相对素雅的装扮，但通身的气派还是让偷偷张望的邻居们看得直咂嘴。

柳七娘领着众人直接进了堂屋，和安莫西、李红梅，以及闻讯赶来的安建红、安建军媳妇、安建设媳妇等一众女眷坐在一处。屋里顿时莺声燕语，热闹非凡。她们刻意说着些家长里短的闲话，问收成，夸孩子，绝口不提生意和地府连王复生都没提，好象没他这个人一样，亲切随和的态度很快让原本有些拘谨的安家女眷放松下来。

趁着众人说笑不注意，柳七娘将一个厚厚的红包不动声色地塞到李红梅手里。李红梅摸着那厚度，心里一惊，估摸着得有一万块，刚要推辞，柳七娘轻轻按住她的手，微笑道：“婶子，这钱您收好。等饭后结账时，您亲自拿给厨师长。所有的菜钱、料钱我们都和酒店结清了，这一万块，是额外给厨师团队的辛苦费。”

李红梅先是一愣，随即恍然大悟，心里顿时涌起一股暖流和敬佩。听听，这就是“大妇”的格局和处事方式！她把钱交给自己这个“娘家人”，再由自己这个“主家”去给厨师发辛苦费。这样一来，在所有人眼里，今天这场面子的、请全村吃饭的，就是他们安家！这份细致周全体贴，既全了安家天大的面子，又把实实在在的里子都安排妥帖了，还不显山不露水。

“她……大姐姐，这……这让我们怎么说才好……”李红梅激动得不知说什么好。

柳七娘只是拍拍她的手背：“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此刻，晒谷场那边飘来的香味越来越浓，村头的大喇叭又响起了村主任催促大家去晒谷场入席的声音。安家院子里，真正的“一家人”，其乐融融，等待着一场好戏的开场。

等村里老少爷们儿都来到晒谷场，眼前的场面让所有人都吓了一跳：二十多张圆桌铺着崭新红桌布，桌上早已摆好了八碟精致的凉菜压桌。这还不算，最惹眼的是每张桌子正中央，都赫然摆着几只张牙舞爪、通红油亮的大龙虾和帝王蟹！这东西大伙儿只在电视里见过，如今就这么摆在眼前，视觉冲击力实在太强。

除了这些稀罕海货，也有大家熟悉的硬菜——整条的金黄炸黄花鱼、油光锃亮的大肘子、饱满圆润的四喜丸子……琳琅满目，香气直往鼻子里钻。

更让乡亲们开眼的是，昨天晚上来的那些精神小伙和俊俏姑娘，此刻都穿着统一的服装，精神抖擞地站在桌子边伺候着。小伙子们身上小西服倍儿帅；姑娘们则是一水儿的锦缎旗袍，在这深秋的天气里，她们脸上却都挂着自然又温暖的微笑，仿佛一点儿也感觉不到冷。这专业的架势，让村里人都不敢大声说话了。

等乡亲们差不多按辈分谦让着坐定了，安莫西一家子才在众人的注视中走了出来。安莫西今天穿了件崭新的红风衣，脸上红扑扑的，不知是害羞还是被毛衣衬的。她被引到主桌，柳七娘和杨小狐作为男方家最重要的代表，当仁不让地坐在了她的左右两侧。李红梅则坐在了杨小狐的旁边，虽然隔了一个位置，但目光始终没离开过女儿，时不时帮女儿捋捋头发，眼神里满是骄傲与不舍。安建国则和村长坐在一处，两人低声交谈着，脸上都泛着红光。

村长见人来得差不多了，清了清嗓子，不知道从哪摸出个话筒：“喂！喂！乡亲们，静一静啦！”

晒谷场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过去。

“今天，是咱们安建国老弟家的喜事！他家的好闺女，莫西，许给了琴岛市里的大老板，王复生王老板！这是天大的好事啊！”村长声音洪亮，带着由衷的高兴。

说罢，他目光如电，特意扫过那些平时爱占小便宜的老太太、老婶子们，语气加重了几分：“下面的话，我再说一遍，你们都给我记明白了！安家人是咱们村的人，咱们村叫什么？李安付村！安家人有了大脸面，就是咱们全村有了大脸面！万一哪天，人家王老板看咱们村风气好、人实在，想来投个资、办个厂，那好处能少了你们的？”

他停顿了一下，让这话在每个人心里掂量掂量，然后口气陡然一沉，带上了村主任独有的威风：“所以——都把你们那点小心思给我收起来！别给咱们李安付村丢人！我看见好几家都偷偷带着塑料袋、大海碗来的，都给我收起来！谁要是菜还没吃几口，就想着往自家搂，筷子跟打架似的，你给我试试看！真要是因为你这丢人现眼的事儿，把王老板可能的投资给搅黄了，你看我怎么收拾你！到时候村里真有什么好事，第一个就把你们这些手贱眼皮子浅的剔出去！”

这番连敲带打的话，说得台下几个老太太下意识地把手里的袋子往身后藏了藏。村长对自己村里这些人的德性可谓是一清二楚，不把丑话说在前头，这好好的宴席非得乱了套不可。

“哼！”村长满意地看着效果，这才把脸色放缓，将话筒递给安建国，“建国老弟，来吧，今天你是主角，你来说两句！”

安建国还没喝酒呢，脸已经涨得像块红布。他这辈子都没在这么多乡亲面前讲过话，手里攥着话筒，手心全是汗。他鼓了半天劲，脖子上的青筋都憋出来了，才磕磕巴巴地挤出一句：

“今儿…今天是市里的王老板，托…托他家里人，来提亲。俺家…俺家连想都没想，就…就同意了！”

他顿了顿，努力想找个理由，终于又憋出一句：“为啥呢？王老板…是个实在人！”

再往下，他脑子里就一片空白，彻底没词了。场面一时有点冷，他急得直挠头，最后猛地喊出一句万能终结语：“大家…大家吃好！喝好！” 说完就跟烫手似的把话筒塞回村长怀里。

下面的人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一阵善意的哄笑。安建国臊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脸更是红得发紫。

村长见状，赶紧笑着打圆场，接过话筒：“咱们建国老弟是个实在人，干活行，这嘴上功夫是真不行！话在肚子里，就是倒不出来！” 他话锋一转，目光投向主桌，“现在，咱们有请王老板的家里人，也是咱们大伙儿都在电视上见过的大明星——杨小狐，上来说两句，好不好？”

下面立刻炸开了锅，叫好声、口哨声此起彼伏：

“好！大明星说两句！”

“杨小姐，你啥时候嫁人啊？咱村里好小伙多的是！”

“哎呦，这真人比电视上还好看呐！”

这阵仗要是搁在安莫西身上，她早就羞得抬不起头了。但杨小狐是何等人物？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她面不改色，笑吟吟地站起身，从容不迫地从随身的小包里拿出一张消毒湿巾，仔仔细细地把话筒擦了一遍——这个小动作既优雅又带着点明星特有的矜持，瞬间把场面镇住了几分。

然后，她才将话筒凑到唇边，声音又软又糯，还带着点儿恰到好处的亲切：“各位叔叔阿姨，哥哥姐姐，弟弟妹妹们，大家好。我叫杨小狐，是复生哥的……嗯，干妹妹吧。”

她开场就给自己安了个合情合理的身份，接着便声情并茂地编起了故事：

“莫西妹子呀，我们是在公司里认识的。当时我第一眼就觉得，这姑娘真好！又稳重，又懂事，一看就是个会过日子的。我哥，就是王复生，他一眼也相中了，可他就是个闷葫芦，心里喜欢，嘴上不敢说呀！可把我急坏了！”

她说着还配合地跺了跺脚，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逗得台下众人乐不可支。

“我就天天撺掇他，我说：哥，你看好了就追呗！怕啥？咱又不像坏人！结果你们猜怎么着？他这个老实人，就真的去追了。真别说，这俩人还真是天生一对，就看对眼了，越来越好！”

她这一番话，把一场背景复杂、关系特殊的姻缘，硬生生说成了一段憨厚老板勇敢追求贴心下属的纯爱故事，情节流畅，细节生动，听得台下乡亲们频频点头，信以为真。

安莫西在台下听得头都快埋到桌子底下去了，心里疯狂吐槽：“小狐姐真能编啊！死的都能说成活的……” 可嘴角却忍不住微微上扬。

杨小狐看着现场气氛被充分调动起来，满意地微微一笑，最后也模仿着安建国的口气，拉长音调，俏皮地说道：“所以呀——今天大家一定要——吃好！喝好！”

在一片更热烈的掌声和笑声中，她优雅地鞠躬，将话筒递还，然后翩然落座。经过她这一番巧妙演绎，原本可能存在的些许疑虑和尴尬荡然无存，宴席在无比欢快和热烈的气氛中正式开始了。

先不说柳七娘那边如何热闹，单说王复生这边。

马车在一阵轻微的颠簸后，稳稳地停在了王家大宅一个较为偏远的独立小院里。车帘掀开，王复生、杨小白、国处长和初助理依次下车。

双脚重新踏上阳间坚实的土地，呼吸到带着草木清香的空气，国处长和初助理都不由得一阵恍惚。阳光有些刺眼，耳边是清脆的鸟鸣，刚才在地府的种种经历——那昏黄的天空、忘川河的浊浪、明王的大帐、往来穿梭的鬼囚——此刻都变得极不真实，仿佛只是午后小憩时做的一场光怪陆离的梦。

直到他们看见小院一侧的厢房内，密密麻麻、整齐码放着的那些瓷瓶陶罐，正是地府河伯们带回来的样品，心中才为之一定，确认那一切并非虚幻。

此时，院子里早已有人等候。顾管家带着白班门房昼钥，以及十名身形挺拔、神情精干的汉子肃立一旁。见到四人下车，顾管家立刻迎上前，领着众人微微欠身，行了一个恭敬而不失体统的半躬礼，声音平和清晰：“老爷，杨家小爷，两位长官，一路辛苦。”

众人点头回应。顾管家随即侧身，指着那间堆满容器的厢房回禀道：“老辕此次共计带回样品九百七十件。老奴知晓此乃老爷与长官的要紧之物，不敢擅自处置，已命昼钥带十名巡院弟兄在此轮班看守，确保万无一失。”

国处长和初助理看着眼前这位事事想在前面、安排得滴水不漏的老管家，心中又是感激，又是羡慕。国处长由衷说道：“有劳顾管家费心安排，辛苦了。”

顾管家脸上露出谦和的微笑，微微颔首：“分内之事，国处长言重了。”

正说话间，一位身着素雅长衫、气质温文的中年人提着一个小药箱走了过来。顾管家便向国处长二人介绍道：“二位长官，这位是府上常驻的温灵枢温医官。阴阳两界，气息迥异，常人往返极易导致魂魄紊乱。为防万一，还请温医官为二位请个脉，调理一下。”

温灵枢迈着不疾不徐的步子走上前，先是对王复生和杨小白点头致意，然后便示意国处长和初助理伸出手。他伸出三指，分别搭在二人的寸关尺腕上，凝神细察了片刻，随即松开手，脸上露出宽慰的神色：

“二位长官根基深厚，身子骨极为康健，远胜常人。若是寻常体质，经历此番阴阳穿梭，少说也要大病一场。二位目前看来并无大碍。”他略一沉吟，补充了调理建议，“不过，为求稳妥，清除可能沾染的残余阴煞之气，回去后可用陈年艾条灸烤丹田穴一刻钟，温阳固本，当可确保无虞。”

说罢，温医官便朝着众人团团一拱手，提着药箱，转身悄然离去。他心知此地皆是重要人物，所谈必是机密大事，自己一个医官，还是不便久留，识趣地回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