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死寂。冷气吹得许强脖子上肥肉起鸡皮疙瘩。
保险柜门弹开那道缝,像给棺材开了个口子。
苏桐油泥糊成的爪子扒开他,许强像袋湿垃圾堆在冰冷柜门上,汗珠子混着发蜡味儿往下淌。
苏桐眼珠扫过柜里码得砖头厚的文件堆,牛皮筋捆着,纸张边儿焦黄卷曲,一股子档案馆霉味混着昂贵墨水的酸气。
股权代持。离岸账户。地皮批文。技术倒卖…最底下压着个扁平的银灰小盒子,像块麻将牌。
“嗬…”苏桐喉管里滚出声带磨铁皮的气音,指头蛋子捏起最顶上那沓《鼎盛科技股权代持协议》。
纸页翻动,蹭下道道黑油泥印子。许强的名儿,白纸黑字摁在最终受益人那栏儿,后头狗爬似的签名她熟——张副所长,当年油罐区死人那档子破事签字擦屁股那位爷!
“许老板,”她指甲抠在“鼎盛科技”烫金logo上,蹭掉点金箔,“你家印泥…挺费血啊?”
“……”
许强后槽牙磨得咯吱响,眼镜片上反着水晶吊灯死白的光:“放下。”声音绷得死紧,像根快断的保险丝,“苏桐,现在滚出去,今晚你闯进来的事,我当没发生。”
“放下?”苏桐捏着那沓纸,沾满油血污泥的手指头“啪”地拍在“股权转让”那页签字栏上。五道污黑指印,像摁在许强心口五颗烧红的图钉。“许老板怕油泥埋汰了您的卖身契?”她勾着沾血泥的嘴角,露点白森森的牙,“要不…我再摁个掌印?让您那血印子…也沾沾我这臭油池子的腥气?”
死寂。
中央空调的冷风嘶嘶吹着,吹在许强汗湿的脖子上,激得那片松弛肥肉起了一层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空气里飘着雪茄灰烬的焦糊、昂贵皮革温吞的膻香,还有一股子从保险柜门缝里逸散出的陈旧纸张的霉味——混合着苏桐身上那股扑面砸来的、浓烈得能熏瞎人眼的死亡恶臭:机油、腐锈、血腥、汗酸和地下油池沤烂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腥臊!这味道跟这间镶金嵌玉、光可鉴人的总裁办公室格格不入,像把刚从茅坑里捞出来的粪勺,咣当一声杵进了奶油蛋糕店!
保险柜门弹开那道细细的缝隙,在惨白射灯下,像个金属棺材被撬开了条缝。
许强靠着冰冷的柜门喘粗气,湿透的衬衫后背粘在高级西服内衬上。苏桐那只油泥、铁锈、血污糊了一层又一层、指甲缝里都嵌着黑泥的爪子,毫不客气地扒拉了他一下。许强像个被撕开了口子的湿垃圾袋,软绵绵地顺着柜门滑下去,堆靠在防弹玻璃墙根下。汗珠子从油腻的鬓角滚下来,混着精心打理的发蜡,在定制西装肩头留下几道亮晶晶的黏腻痕迹,像蜗牛爬过的水痕。
苏桐根本没拿正眼瞧他。
那双在污浊泥脸上亮得瘆人的眼珠子,如同精准扫描的探针,唰地扫过保险柜里——摞得整整齐齐、像建筑工地码放的红砖头一样厚的文件堆。文件都用牛皮筋十字捆扎,纸张边缘焦黄卷曲,一看就是老东西。空气里那股被柜门封闭久了的档案馆霉味儿,混着印刷铜版纸特有的、略带酸性的高级油墨味。
标题露出的字样像烧红的烙铁,烫着她的视网膜:股权代持。离岸账户。城南地块批文(作废)。陈氏集团核心专利技术秘密转让(草签)…每个词后面都连着一条看不见的血线,或者一笔笔脏得能流脓的黑账。
而在这一大摞能砸死人的纸砖头最底下,压着个不起眼的银灰色金属小扁盒,像张麻将牌大小,表面冰冷光滑,没有任何标记。
苏桐喉咙管深处滚过一声类似砂纸蹭铁皮的嗬嗬气音。沾满凝固黑油和红褐色干涸血迹的指头蛋子,毫不犹豫地伸进去,捏起最顶上那沓印着鼎盛科技烫金Logo、标题叫《隐名股东股权代持确认协议》的纸砖头。
刺啦——
纸页在油污指间翻动,发出廉价草纸被揉搓的粗糙声响。白净光洁的铜版纸上蹭出道道乌黑油亮的泥印子。翻开几页,委托人那栏下面,签名龙飞凤舞又透着股衙门独有的死板:张为民!——当年油罐区泄露死人那档子破事,最后在事故责任认定书上签字盖章、把事情捂进档案袋的那位爷!最终受益人签名旁边清清楚楚打印着许强的大名。
“许老板,”苏桐的指甲又黑又裂,狠狠抠在文件首页“鼎盛科技”那个烫金的Logo标志上,指甲刮蹭下细碎的金箔碎屑。“你家印泥…挺费血啊?”声音嘶哑冰冷,带着刺骨的嘲弄。
“……”
许强后槽牙在口腔里磨得“咯吱”作响,金丝眼镜的镜片反射着天花板上那盏巨大的水晶吊灯投下的、毫无温度的死白冷光。他喉咙像是被砂砾堵住,终于挤出两个硬邦邦的字:“放下。”声音绷到了极限,像一根被拉紧到极致、下一秒就要断裂蹦出火花的保险丝。“苏桐,”他强压着惊怒和恐惧,试图找回一点掌控感,“现在,立刻,从那儿滚出去。今晚的事,我就当什么都没发生,风过水无痕。否则……”他眼神像淬了毒的针,往苏桐身后那个黑洞洞的通风口和桌上那块幽蓝闪烁的服务器上瞟,意思不言而喻——他有后手,能让她偷来的东西瞬间变成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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