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防员小哥的脸在防毒面具后闷声闷气:“同志!同志!能听见吗?坚持住!”陈成感觉自己像个被掀了壳的王八,四仰八叉给硬生生从那个临时搭的纸箱子堡垒里给“铲”了出来。强光手电筒的光柱劈开浓烟,刺得他刚被烟熏火燎过的眼睛直流泪,喉咙里呛满了灰,一张嘴就只剩下嘶哑的“嗬嗬”声,半句人话都吐不出,只剩下疯狂点头的力气。后腰那块被衣服层层包裹、硌了他半天的铁疙瘩,此刻隔着布料传来一丝冰凉的触感,成了这混乱炼狱里唯一能让他感到安心的东西——宝贝还在!
消防员动作麻利得很,一看他还能动弹,二话不说,一人一边架起他胳膊,几乎是用拖的,把他从那片燃烧的档案箱坟场里往外拽。头顶上,断裂的管道还在滴滴答答往下滴着混合了焦糊味的黑水,像极了老食堂里用了八百年的抽油烟机漏下来的陈年老油。脚下的积水粘稠湿滑,每一步都踩得心惊肉跳,生怕一个不稳就跟地上那些烧得卷了边的黑纸灰来个亲密接触。
仓库大门方向传来的撞击声简直像在拆楼!消防斧狂暴地劈砍着金属门的巨响,伴着引擎沉闷的轰鸣,震得整个空间都在嗡嗡共鸣。“哐当——!吱嘎——!”那扇封死陈成生路的厚重防火门,在外部狂暴的力量下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终于被硬生生撞开、拉开了一道豁口!冰冷新鲜的空气猛地倒灌进来,混合着浓烟,形成呛人的气旋。几道穿着厚重防火服、背着高压水枪的橘红色身影,如同神兵天降,逆着浓烟和火光冲了进来,水龙带哗啦啦地铺设开。
“担架!快!这里有一个!”架着陈成的消防员朝着门口方向嘶吼。
陈成被半扶半拖地弄出了那扇象征死亡和生还界限的变形大门。门外应急灯惨白的光芒刺破昏暗的走廊,晃得他眼前一片模糊。外面早已是炸了锅般的战场:尖锐刺耳的消防车、救护车警笛声像是比赛似的拉到了最高音,红蓝光芒疯狂闪烁,映照着走廊里一张张惊惶失措、沾满黑灰的脸孔,有厅里的干部,也有匆忙奔走的保安。空气里弥漫着刺鼻的焦糊味、水汽味,还有……一股子劫后余生的慌乱气息。
混乱的人群像是被无形的指挥棒分开了道。一副担架床“哐当”一声被迅速推到了陈成跟前。他几乎是被粗暴地塞了上去,动作快了怕碰到他伤处,慢了又怕耽误时间,带着一种训练有素的急躁感。担架床的帆布冰冷坚硬,硌着他的后背。
“让开!让开!伤员!”推担架的保安声音都喊劈了。
陈成躺在担架床上,视野随着颠簸上下晃动。走廊天花板惨白的灯光如同走马灯般掠过。他努力偏过头,试图在混乱攒动的人腿缝隙里搜寻。目光如同探照灯,锐利地扫过那些围观的、惊魂未定的面孔——焦急的秘书?有!吓懵了的小科员?有!茫然的后勤人员?有!但……没有那张熟悉的笑面虎脸!没有刘福生!
跑了?还是……躲在哪块安全的“高地”看戏?
一股混杂着愤怒、后怕和极度讽刺的情绪猛地顶了上来。陈成喉咙里那股被烟呛出来的腥甜味再次翻涌。“嗬嗬……”他猛地侧头,剧烈地咳嗽起来,一口混合着黑灰和血丝的浓痰“噗”地吐在担架旁冰冷的地砖上,像一团肮脏的印记。
“诶!同志你别激动!深呼吸!深呼吸!”推担架的保安吓了一跳,赶紧安抚。
陈成喘着粗气,嘴角却因为那口浓痰的“畅快”而牵扯出一丝近乎狰狞的冷笑。他妈的刘福生!搞出这么大阵仗,“焖锅红烧”没焖成,这锅糊了、炸了,看你丫的怎么收场!这场火,烧掉的何止是几箱子破纸?
担架床被推得飞快,轱辘在瓷砖地面上发出急促的滚动声。穿过混乱狼藉的走廊,冲过弥漫着烟尘味和水汽的后门通道。外面更加强烈的阳光猛地刺入眼帘,陈成下意识地闭紧了眼皮,生理性的泪水瞬间被逼了出来。
感官像是被重新激活。震耳欲聋的警笛声浪瞬间将他包围!消防车巨大的红色车身占据了视线一角,粗壮的水龙带如同巨蟒蜿蜒,高压水枪正对着大楼后部的破损窗口狂喷,水流砸在墙壁和灼热的建筑构件上,发出“嗤嗤”的巨响,升腾起滚滚白雾。救护车的蓝灯疯狂旋转,后门敞开着,像一张等待吞噬的嘴巴。空气中焦糊味、水腥味、橡胶轮胎摩擦地面的气味、还有人群的嘈杂呼喊……所有的声音和气味混合在一起,猛烈地冲击着他刚刚从寂静地狱脱身的大脑。
“这边!快!”一个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的医生在救护车旁挥手大喊。
担架床被迅速地抬了起来,塞进救护车那狭窄却代表着生的空间。车门“嘭”地一声关上,瞬间隔绝了外面震天动地的喧嚣,世界陡然安静了一半,只剩下救护车自身低频的引擎轰鸣和车内仪器轻微的电流声。一个年轻的护士动作迅速地给他扣上氧气面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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