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能源局那栋颇具年代感的灰色大楼,像一头沉默的巨兽趴伏在城市的边缘。陈成拎着简单的公文包,站在门口深吸了一口气。八月的阳光烫得人皮肤发紧,但他心里却揣着一块冰。从“打工人”到“干部”,名头变了,可他知道,新笼子里的鸟儿,面临的可能是更精致的陷阱和更锋利的爪子。
“哟,陈处长!欢迎欢迎,可把您盼来了!”一个穿着考究、笑容过分热情的中年男人快步迎出来,他叫魏国忠,物资管理处的常务副处长,算是陈成名义上的二把手。那笑容像是焊在脸上,弧度精准,眼底却像蒙了一层油污,滑腻腻的让人看不透。
“魏处,您太客气了,叫我小陈就行。”陈成挂着谦逊得体的笑容,心里嘀咕:“啧,这老油条,笑得跟弥勒佛似的,不知道背后藏着多少把算盘。”职场那点虚与委蛇在官场面前,简直成了小儿科。这里打招呼都带着试探,称呼后面藏着等级,笑容下面埋着算计。
魏国忠亲自引着他熟悉环境,一路热情介绍,从办公室的朝向(“这可是特地给您留的,采光好,风水佳!”)到洗手间的距离(“最近的就在走廊那头,方便!”),事无巨细,关怀备至。陈成一边应和,一边不动声色地观察。走廊里飘着若有若无的熏香,掩盖着某种陈腐的气息;擦肩而过的人,脸上表情各异,有谄媚的,有麻木的,有深沉的,就是少见真正轻松的。
在路过一处偏僻的仓库通道时,魏国忠的脚步不易察觉地顿了一下,压低声音,笑容依旧灿烂,话语却像淬了冰:“陈处啊,咱们物资处,管着全省能源相关物资的调配、仓储……活儿杂,责任重。”他意味深长地拍了拍陈成的胳膊,“尤其这仓库进出,门道多着呢。记住一条,‘油老鼠’多,抓住了,能立功;抓不住或者……嘿嘿,不小心踩了尾巴,可就麻烦喽。”
“油老鼠?”陈成一脸恰到好处的困惑,“魏处,您是说消防安全隐患?”他故意曲解,心底却警铃大作。这“油老鼠”恐怕不是指偷油吃的那种活物,而是指倒卖、走私能源物资的蛀虫!
魏国忠哈哈大笑,眼中精光一闪:“陈处真是幽默!安全当然重要,不过我说的‘老鼠’,是那些钻制度空子,把国家物资当自家油库往外搬的家伙嘛!哈哈,回头细聊,细聊!”
这含糊其辞的“细聊”,成了悬在陈成头顶的第一把剑。他刚在自己靠窗的处长办公室坐下,还没来得及感受新椅子的柔软,敲门声又响了。
来人是个打扮妖娆、香气袭人的年轻女子,自称是某个大型民营能源贸易公司的“公关部经理”柳媚。她扭着水蛇腰,把一份包装精美的“见面礼”放在桌上,声音甜的能齁死人:“陈处长,久仰大名!一点小小的‘家乡特产’,不成敬意。听说您刚来,人生地不熟,我们公司就想结交您这样的青年才俊,以后在业务合规范围内,还请您多多关照呀。”说着,一个媚眼儿就抛了过来,暗示意味**裸。
陈成看着那盒所谓的“特产”——包装低调奢华,里面是什么不言而喻。看着柳媚那志在必得的神情,他胃里一阵翻腾。权色交易?这就跟苍蝇见了血似的扑上来了?速度也太快了点!他强忍着不适,脸上挂着公式化的微笑:“柳经理客气了。业务上的事情,我们按规定程序办。东西太贵重,我不能收,心意领了。”
柳媚的笑容僵了一下,显然没料到会吃闭门羹,随即又更娇媚了几分:“陈处长真是正直清廉,佩服!那这样,您什么时候有空,我请您吃个便饭?就当朋友间认识认识嘛……”
“谢谢好意,最近工作交接比较忙。”陈成打断她,语气温和却不容置疑。柳媚碰了个软钉子,悻悻然收起东西走了,留下一股浓烈的香水味,在办公室里久久不散。
陈成靠在椅背上,长长吐出一口气,感觉比跟甲方连开三天三夜会还累。他掏出手机,快速给诸成发了条加密信息:“新塘水深,‘油老鼠’出没,‘狐狸精’敲门,鱼儿已拒饵。空气闻着像馊了的油条泡劣质香水。求支招,急需氧气瓶。”
诸成的回复一如既往的犀利且带着冷幽默:“收到。陈处稳住!拒得好,狐狸精的饭局吃了怕是要‘食物中毒’。油老鼠?等着,我闻着味了,帮你查查谁家有老鼠夹子批发。氧气瓶没有,给你快递一箱‘清凉油’,提神醒脑防油腻!”看到回复,陈成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放松,忍不住笑骂了一句:“这家伙……”
接下来的日子,陈成如履薄冰。他一面低调行事,熟悉业务和人事,一面暗中留意魏国忠口中的“油老鼠”。很快,他就发现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有几批标注为“特种工业润滑油”的出库记录,时间、数量、流向都模糊不清,签批手续看似齐全,经办人却语焉不详。更奇怪的是,这些记录似乎被某种“内部默契”笼罩着,无人深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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