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夏的苏州城,被一层挥之不去的潮湿包裹着。清晨的薄雾还未散尽,咸腥的海风便顺着京杭大运河的支流悄然漫进城郭,黏在青石板路上,润在粉墙黛瓦的檐角,连街边叫卖的小贩都带着几分慵懒的湿气,一声声“栀子花……白兰花……”的吆喝,在湿润的空气里慢悠悠地荡开,本该是江南水乡最惬意的时节。
可这日辰时刚过,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骤然打破了苏州城的宁静。三匹快马裹挟着尘土,从城门方向疾驰而来,马背上的驿卒身着玄色驿服,腰间挂着明黄色的“急”字令牌,马匹奋力奔袭间,铁蹄踏在青石板上发出“哒哒”的巨响,像是重锤般敲在每个路人的心上。沿街的小贩慌忙收摊避让,行人纷纷驻足侧目,原本闲适的氛围瞬间被这突如其来的紧迫感撕裂。
驿马径直奔向苏州府衙,在府衙门前的石阶下猛地停住,为首的驿卒翻身落马时险些踉跄,顾不上拍打身上的尘土,双手高高举起令牌,声嘶力竭地喊道:“八百里加急!通州急报!速速通传苏州总兵谢浩楠大人!”
衙内的衙役不敢怠慢,一面飞速通报,一面引着驿卒往内堂去。消息如同长了翅膀,不过半个时辰,便传遍了苏州城的大街小巷。茶馆里,原本正热议着今年新茶成色的茶客们,此刻都围聚在一起,压低了声音窃窃私语,脸上满是惶恐。
“听说了吗?通州那边出事了!沿海的盗匪闹得凶。
“何止是闹得凶啊,我刚才听府衙门口的差役说,三个村落都被劫了,房子烧了几十间,老百姓被掳走了不少!”
“我的天,通州离苏州不过百余里,这些盗匪如此猖獗,会不会打到咱们这儿来?”
“别瞎说!有谢总兵在,咱们怕什么?只是那些被掳走的百姓,怕是凶多吉少啊……”
议论声此起彼伏,原本安逸的苏州城,瞬间被一层阴霾笼罩。人们脸上的闲适被担忧取代,街头巷尾的气氛陡然紧绷,连空气中的湿气都仿佛带上了几分寒意。
此时的苏州军营,却是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演武场上,数千名士兵身着银甲,手持长枪,正随着将旗的挥动整齐操练。阳光透过云层洒在甲胄上,反射出冷冽的光芒,长枪劈刺间发出“喝哈”的呐喊,声震云霄。
谢浩楠一身玄色劲装,腰束玉带,手持一杆虎头湛金枪,正站在演武台中央,目光如炬地注视着台下的士兵。他身形挺拔如松,面容刚毅,额间渗出的汗珠顺着棱角分明的下颌滑落,却丝毫未改其专注之色。见一名士兵枪法稍有滞涩,他当即纵身跃下演武台,步伐稳健地走到那名士兵面前,手把手地纠正其姿势:“出枪要快、准、狠,腰身发力,臂膀要稳,记住,你们手中的枪,是保家卫国的利器,容不得半分懈怠!”
那名士兵脸颊涨红,连忙点头应是,按照谢浩楠的指点重新演练,枪法果然利落了许多。谢浩楠满意地点点头,正欲转身回到演武台,却见一名亲兵神色慌张地从营外飞奔而来,连行礼都顾不上,气喘吁吁地喊道:“将军!将军!朝廷八百里加急!通州急报!”
谢浩楠心中一沉,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涌上心头。他快步走上前,接过亲兵手中的急报,指尖触及那带着体温的信纸时,竟微微有些发凉。展开信纸,一行行急促的字迹映入眼帘,“通州沿海盗匪作乱,劫掠三村,焚屋数十,掳掠百姓数百,贼势猖獗,速调兵驰援”,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他的心上。
“哐当——”一声巨响,谢浩楠手中的虎头湛金枪重重杵在地上,枪杆插入演武场的泥土中,溅起些许尘土。他周身的气压瞬间低了下来,原本温和的目光变得锐利如刀,眉头紧紧蹙起,额间的青筋微微凸起,显然是怒到了极致。
“这群盗匪,竟敢如此猖獗!”谢浩楠低声怒吼,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传我命令,即刻鸣金收操,召集所有将领到中军帐议事!”
“是!”亲兵领命,转身便去传达命令。
清脆的金锣声在军营上空响起,正在操练的士兵们闻声迅速停下动作,整队集合,片刻间便井然有序地退出了演武场。各营将领不敢耽搁,纷纷身着戎装,快步赶往中军帐。
中军帐内,气氛凝重得几乎让人喘不过气。谢浩楠端坐于主位,手中紧攥着那份急报,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帐下两侧,十余位将领整齐肃立,皆是神色肃穆,等候着他的命令。
“诸位,通州急报,想必你们也已经知晓了。”谢浩楠的声音低沉而有力,目光扫过帐下众人,“沿海盗匪突袭通州村落,烧杀掳掠,无恶不作,百姓深受其害。通州离苏州不远,若不及时剿除,后患无穷!”
“将军,这群盗匪实在可恶!末将愿领兵前往,定将他们挫骨扬灰!”一名身材魁梧的将领率先出列,抱拳请战,眼中满是愤慨。
“末将也愿前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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