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日头渐烈,把谢府正厅的雕花窗棂晒得发烫,阳光透过窗上的“松鹤延年”纹样,在水磨青砖地上投下细碎的光影。正厅中央的八仙桌上摆着一盏汝窑白瓷茶盏,袅袅的热气顺着杯口往上飘,却没能驱散厅里几分沉闷。
柳姨娘端坐在右侧的梨花木椅上,一身桃红色绣缠枝海棠的褙子衬得她面色红润,鬓边斜插着一支赤金点翠步摇,随着她抬手的动作轻轻晃动。她手里捏着一方绣着鸳鸯戏水的丝帕,指尖反复摩挲着帕角的流苏,目光却时不时瞟向坐在主位上的谢承业。
谢承业正低头翻看商行的账本,眉头微蹙,指腹在账本上的数字间来回移动,显然是在核算账目。他穿着一身藏青色的直裰,腰间系着玉带,虽已年过四十,却依旧身姿挺拔,只是眼角的细纹里藏着几分常年打理商事的疲惫。
柳姨娘酝酿了许久,终于清了清嗓子,声音柔得像浸了蜜:“老爷,您这几日都没好好歇着,瞧着眼下都青了。”她一边说,一边起身走到谢承业身边,小心翼翼地替他揉着肩膀,“方才听丫鬟说,商行近来的单子多,底下人忙得脚不沾地,连带着您也跟着受累。”
谢承业头也没抬,只是“嗯”了一声,手上翻账本的动作没停。柳姨娘并不气馁,继续柔声说道:“老爷,商行的事既然这么忙乱,不如让我也帮着打理打理?您放心,我不会添乱,只求能替您分担一二,让您能松快些。”
这话一出,谢承业终于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抬眼看向她。他的目光算不上严厉,却带着一种上位者特有的疏离,像是在审视一件物品:“商行的事有专人打理,账房先生、管事们各司其职,不用你操心。”
柳姨娘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手里揉肩的动作也顿了顿,但很快又恢复了温婉的模样。她走到谢承业面前,屈膝半蹲在他椅旁,手里的丝帕轻轻搭在他的膝盖上:“老爷,话可不能这么说。我虽是女子,可也是谢家的人,总该为家里做点事才是。”
她垂着眼帘,语气带着几分委屈:“之前您手头紧,商行里缺人手,还是我帮着管过南边的丝绸生意。您忘了?那些生意不仅没亏,还比预期多赚了两成呢。当时您还夸我心思细,能顾全大局。”
提起旧事,柳姨娘的语气里多了几分底气。她记得清清楚楚,那时候谢承业为了拓展南边的商路,整日愁眉不展,是她主动请缨,借着自己娘家在南边的几分人脉,把那几笔丝绸生意打理得妥妥当当。也是从那时候起,她才摸到了商行的门槛,知道了手里有实权的好处。
可谢承业似乎并不买账。他放下账本,身体微微后靠,双手交叠放在腹部,语气比刚才严肃了几分:“之前让你接触商行事务,是因为当时确实人手紧缺,也是想让你历练历练。如今商行里各司其职,账房管账目,管事管采买,掌柜管销售,一切都井然有序,你便不必再插手了。”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柳姨娘脸上,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你是内宅的姨娘,安心管好自己院里的事,照顾好安儿,明轩就是对谢家最大的贡献。商行的事,自有章法,不用你多费心。”
这话像一盆冷水,浇得柳姨娘心里拔凉。她清楚地听出了谢承业话里的意思,看来他前些日子说的话是真的。不仅拒绝了她的请求,还明确收回了她之前接触商行事务的权力。她咬了咬下唇,心里的不满几乎要溢出来,可抬头对上谢承业那双深邃的眼睛,所有的怨气又都咽了回去。
她知道谢承业的脾气,看似温和,实则说一不二,尤其是在商行和家族事务上,从不会轻易让步。若是此刻反驳,只会惹他厌烦,反而得不偿失。
柳姨娘强压下心头的不甘,重新挤出一抹笑容,站起身福了福身:“老爷说得是,是妾身考虑不周了。既然商行里都安排妥当了,那妾身便不多嘴了,日后定安心打理内宅,不让老爷分心。”
谢承业满意地点点头,重新拿起账本,挥了挥手:“嗯,你明白就好。没别的事,就先回院里吧,我还要再看看这些账目。”
柳姨娘心里憋屈,却只能应了声“是”,转身退出了正厅。刚走出正厅的门槛,她脸上的笑容就瞬间垮了下来,手里的丝帕被捏得变了形。
“哼,什么各司其职,分明就是不想让我沾商行的边!”柳姨娘低声嘀咕着,语气里满是怨怼,“不就是找回了谢浩楠,想把家业都留给他,才让他对我这般防备吗?”
她越想越气,脚步也快了几分。她不甘心就这么放弃商行的权力,那可是谢家的根基,手里握着商行的事,就等于握着了话语权。之前她能凭着帮忙经营商行在府里挺直腰杆,就是因为手里有实实在在的功绩。如今谢承业把她排除在商行之外,她在府里的地位迟早会动摇。
“不行,绝不能就这么算了。”柳姨娘在心里盘算着,“自己以前在商行安插有自己的人进去,或者他们还是能听从自己。”她想到了之前让青黛安排去别院探听消息的小桃,若是能从周云溪和林婉清那里抓到些把柄,说不定能反过来牵制她们,到时候再向谢承业求权力,或许就能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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