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像揉碎的金箔,透过绣着兰草花纹的窗纱,在紫檀木书案上洒下斑驳的光影。案上摊开的账本边缘已微微卷起,墨迹在宣纸上晕出细腻的笔触,林婉清握着周云溪的手腕,指尖落在“柴炭”那一页的数字上,声音温和却带着持家多年的笃定。
“你瞧这里,”林婉清的指甲轻轻点过账本上的小楷,“别院虽只住了咱们母女和浩楠、云溪你,可下人们的炭火、厨房的柴薪,每月都有定数。上月王管事报上来的柴炭钱比往常多了两成,我让人去后院查了查,原是他把多余的炭偷偷运去了自己侄子家。”她顿了顿,侧头看向周云溪,眼底带着期许,“持家就像绣一幅百子图,得一针一线都盯紧了,哪怕是针尖大的窟窿,也能漏走满筐的线。云溪,你性子温和,但掌家不能只凭心软,得有双能辨是非的眼睛。”
周云溪握着狼毫的手紧了紧,将林婉清的话一字不落地记在心里。她低头看着账本上密密麻麻的数字,从前只觉得舞剑挥拳时指尖有力,如今握着笔杆,才知这方寸之间的分量。一笔账记错,可能就让下人们的月钱发不匀;一次疏漏,或许就给别有用心之人钻了空子。她拿出随身的小本子,用炭笔在“柴炭定数”旁画了个小小的记号,又添上“每月查后院库存”几个字,抬头时眼底已多了几分认真:“母亲放心,我记住了。往后每笔开销,我都会亲自核对,绝不会再出这样的纰漏。”
林婉清见她这般上心,脸上露出欣慰的笑,伸手理了理她额前的碎发:“你本就聪慧,只是从前没接触过这些。慢慢来,日子长了,自然就能得心应手。”正说着,院外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伴随着清脆的笑声:“嫂子!嫂子快出来,我新学了一套剑法,你陪我练练!”
不用看也知道是谢玥。周云溪放下笔,笑着对林婉清道:“母亲,我去陪玥儿练会儿剑,晚些再回来接着看账本。”林婉清摆摆手:“去吧,整日闷在屋里也不好,活动活动筋骨才好。”
周云溪刚走出房门,就见谢玥提着剑站在廊下,一身湖蓝色的劲装衬得她身姿灵动,脸上满是雀跃。“嫂子你可算出来了,”谢玥拉着她的胳膊就往后院走,“我跟哥哥学了‘回风拂柳剑’,据说这套剑法学成了,既能防身,又不失女子的灵动,你快帮我看看练得对不对。”
后院的空地上铺着青石板,墙角种着几株翠竹,风一吹,竹叶沙沙作响。周云溪取来自己的佩剑,剑身映着晨光,泛着冷冽的银光。两人相对而立,谢玥率先挥剑,剑尖带着风声,如柳枝般轻盈地扫向周云溪的肩头。周云溪侧身避开,手腕一转,剑身在半空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恰好挡住谢玥的第二剑。
剑光起落间,两人的身影在青石板上穿梭,时而剑刃相撞,发出清脆的“叮叮”声;时而脚步交错,裙摆随着动作扬起好看的弧度。谢玥练到兴起,忍不住笑出声:“嫂子,你这剑法真是越来越厉害了,我都快跟不上了!”周云溪也笑,手下的力道却没减:“你这丫头,才练了几日就想赢我?再练半年,说不定能和我比划比划。”
两人练得满头大汗,才收了剑。丫鬟端来温水,谢玥接过杯子一饮而尽,擦了擦额头的汗道:“嫂子,你刚来我们家的时候,我还担心你会像那些娇小姐一样,整日待在屋里绣花。没想到你不仅剑法好,还愿意陪我疯玩,比我那两个姐姐有趣多了。”周云溪闻言,心里暖暖的,她知道谢玥性子直率,说的都是真心话。她笑道:“能和玥儿投缘,也是我的福气。”
两人正说着话,就见负责洒扫的李婶提着水桶走过,见到周云溪,脚步顿了顿,犹豫了一下才走上前,低声道:“少夫人,方才我路过厨房,见张妈鬼鬼祟祟地和一个陌生丫鬟说话,那丫鬟好像是从老宅那边来的。”
周云溪心里一动,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淡淡道:“我知道了,你先去忙吧,别声张。”李婶点点头,提着水桶离开了。谢玥凑过来,一脸好奇:“嫂子,老宅来的丫鬟?是不是父亲那边的人?”周云溪摇摇头:“不好说,先看看再说。”
其实,自从她嫁入谢家,搬来这座别院,就知道府里有些人没那么安分。尤其是公公谢承业的妾室柳姨娘,向来爱争风吃醋,还总想着打探别院的动静。之前她刚到别院时,下人们对她这个“外来的主母”也多有疑虑,觉得她年轻,又是远嫁进来的,未必能镇住场子。
有一次,负责洗衣的王妈把林婉清的一件真丝袄裙洗坏了,吓得躲在屋里不敢出来,生怕被赶走。周云溪知道后,没有责骂她,只是让人找来裁缝,看看能不能修补。后来袄裙修补好了,她还特意对王妈说:“谁都有失手的时候,下次小心些就是了。这件衣服虽然贵重,但也比不上你在府里干了这么多年的情分。”王妈当时就红了眼,连连道谢,往后做事越发尽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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