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行李箱里的旧毛衣与雪路上的热姜茶
大年初四的晨光刚漫过梧桐巷的青砖,黄秀丽就被行李箱拉链的“咔啦”声惊醒。她揉着眼睛坐起身,看见陆沉舟正蹲在床边,把一件深灰色的旧毛衣叠得方方正正,毛衣领口处有一道细微的补丁,针脚歪歪扭扭的,是她去年冬天给他织坏了,又笨手笨脚补好的。
“怎么不多睡会儿?”她凑过去,指尖轻轻碰了碰补丁,还能摸到毛线残留的温度。陆沉舟抬头笑了笑,把毛衣放进行李箱最上层,又从衣柜里拿出她的红色冲锋衣:“昨天跟大伯约好八点出发,山路雪厚,得赶在中午前到山脚下。”他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个小小的绒布包,打开是枚银质的山茶吊坠——是他前几天在老街银匠铺打的,花瓣边缘还留着手工打磨的细痕,“戴着这个,山里冷,金属能稍微挡点风。”
黄秀丽低头看着吊坠,突然想起除夕夜里,他给她戴弹壳戒指时的模样。那时烛火晃着他的眼,他指尖的温度透过金属传到她指腹,现在吊坠贴在锁骨上,又是同样的暖意,像他的手,轻轻护着她心口的位置。
“对了,妈煮了姜茶,让我们带着路上喝。”她刚要起身,陆沉舟已经把保温杯递到她手里,杯壁温温热,正好能焐热她的手心。客厅里传来母亲收拾东西的声音,父亲坐在八仙桌边,正用软布擦着祖父留下的那枚弹壳触发器,阳光落在金属上,泛着淡淡的光。
“沉舟,这个你拿着。”黄建国把弹壳递给陆沉舟,指尖在壳身上顿了顿,“当年你祖父和赵叔在战壕里,就是靠这个记着回家的路。现在你们去山茶坡,说不定能帮上忙。”陆沉舟接过弹壳,指尖传来熟悉的重量,他想起昨天在诊疗所看到的记忆碎片——赵叔把弹壳塞给山茶时,眼里的光和现在黄伯父的眼神,竟有几分相似。
七点半刚过,大伯黄建军就到了。他还是穿着那身深绿色军装,只是多带了个黑色的战术背包,里面装着工兵铲、手电筒和压缩饼干。“村里的老周说,山脚下的路去年修过,能通到半山腰,剩下的路得靠走。”他说着,从背包里掏出双防滑鞋,递给黄秀丽,“我让你伯母买的,鞋底有钢钉,踩雪不滑。”
黄秀丽接过鞋子,鞋码正好合脚。她突然想起小时候,大伯每次从部队回来,都会给她带合身的衣服和鞋子,那时她总问“大伯怎么知道我穿多大”,大伯只说“猜的”,现在才明白,是他每次打电话,都悄悄问母亲她的尺码。
八点整,三个人准时出发。陆沉舟开车,黄秀丽坐在副驾驶,手里握着保温杯,偶尔喝一口姜茶,辛辣的暖意顺着喉咙往下走,驱散了清晨的寒气。大伯坐在后座,手里拿着那张旧地图,时不时指着窗外的路标,跟陆沉舟确认路线。
车开出云河县后,风景渐渐变了。柏油路变成了水泥路,再后来变成了坑坑洼洼的土路,积雪越来越厚,车轮碾过雪地时,会溅起细碎的雪粒,打在车窗上“沙沙”响。黄秀丽看着窗外掠过的枯树,突然想起昨天在诊疗所看到的记忆——1951年的冬天,赵叔和山茶也是在这样的雪天里,约定要在春天结婚,只是那场约定,最终被炮火打断了。
“前面该拐弯了。”大伯突然开口,指着地图上的一个岔路口,“拐过去就是进山的路,再走二十分钟就能到山脚下的村落。”陆沉舟点点头,慢慢打方向盘,车子在雪地里划出一道浅痕,稳稳地拐进岔路。
就在这时,黄秀丽的手机突然响了,是母亲打来的。“秀丽,你们到哪儿了?”母亲的声音带着点急,“刚才整理你祖母的旧箱子,发现里面有件红棉袄,上面绣着山茶花,我想着山茶坡冷,给你们送过去?”
黄秀丽愣了一下,祖母的红棉袄?她只在照片上见过,祖母穿着它站在山茶树下,笑得特别温柔。“不用了妈,我们快到山脚下了,您别跑一趟。”她刚说完,就听见电话那头传来父亲的声音:“让她送吧,那件棉袄是当年山茶给你祖母做的,说能挡风,你们带去,也算让山茶跟着一起去看看赵叔。”
挂了电话,黄秀丽心里暖暖的。她转头看向陆沉舟,发现他也在看她,眼里带着笑意:“等会儿到村落,我们停会儿,正好把棉袄带上。”
车子又开了二十多分钟,终于到了山脚下的村落。村口的老槐树上挂着红灯笼,积雪压在枝桠上,像缀着白棉花。母亲已经在村口等着了,手里抱着个布包,里面就是那件红棉袄。“快穿上试试。”母亲把棉袄递给黄秀丽,布料是老式的斜纹布,摸起来厚实又柔软,领口和袖口绣着细碎的山茶花,针脚特别密。
“真好看。”陆沉舟看着她穿上棉袄,眼里亮了亮,“像画里的人。”黄秀丽脸一红,把棉袄的扣子扣上,果然特别暖和,风好像都被挡在了外面。母亲又从布包里拿出个小布袋,里面是晒干的山茶花瓣:“用开水泡着喝,跟姜茶混在一起,驱寒。”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