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冻住的弹道与未散的硝烟
大年初三的风裹着雪粒,刮在脸上像细针在扎。黄秀丽攥着那封画着山茶的信封,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信封边缘被雪水浸得发皱,可纸上“三月十五日,山茶不开”的字迹却依旧清晰,像一道冰冷的符咒,贴在她心口。
陆沉舟走在她身侧,右手始终护着她的胳膊,掌心的温度透过羽绒服传来,却暖不透她心里的寒意。从西郊公园往回走的路上,三人都没怎么说话,只有脚踩在积雪上的“咯吱”声,在空旷的街道上反复回响。大伯黄建军走在最前面,军靴踏过结冰的路面时发出清脆的碰撞声,他手里攥着那枚真正的祖母银镯,镯身的冷光透过指缝露出来,和天边的铅灰色云层连在一起,压得人喘不过气。
“先回你诊疗所吧。”快到巷口时,黄建军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看向两人,眼底的血丝在晨光下更明显了,“弹壳触发器和银镯都在我们手里,或许能从金属关联的记忆里,找到‘旧魂’的线索。”
黄秀丽点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口袋里的弹壳触发器——刚才在老茶树下,她能明显感觉到触发器的震颤比之前更弱了,就像快熄灭的烛火,随时可能彻底沉寂。她不敢想,如果连这最后的“弹道根”都失效,他们还能靠什么找回错位的时光,守住即将消失的婚礼约定。
诊疗所的门推开时,一股混合着消毒水和旧纸张的味道扑面而来。黄秀丽熟练地打开暖气,暖风吹过冰冷的玻璃,很快凝结出一层薄雾。她把信封小心地放在诊疗台的抽屉里,又从丝绒布盒里取出弹壳触发器,放在银镯旁边——两枚金属物品并排摆在黑色绒布上,一个泛着旧铜色的光,一个闪着冷白的银辉,却都透着说不出的滞涩,没有丝毫以往一碰就有的共鸣震颤。
“我先来试试。”黄建军率先伸出手,指尖轻轻搭在银镯上。他闭着眼,眉头渐渐皱起,原本平稳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左手不自觉地攥成拳头,食指的断口处因为用力而泛白。黄秀丽赶紧拿出笔记本,准备记录可能出现的记忆碎片,可等了足足五分钟,大伯只是摇了摇头,睁开眼时眼底满是疲惫:“只有一片灰蒙蒙的雾,什么都看不见,连之前偶尔能听到的炮弹声都没了。”
陆沉舟跟着伸出手,指尖刚碰到弹壳触发器,突然“嘶”了一声,猛地缩回手。“怎么了?”黄秀丽赶紧抓过他的手,发现他的指尖竟沾着一层薄霜,连指甲缝里都结着细小的冰粒。“太凉了,”陆沉舟搓了搓手指,声音带着一丝发颤,“不是金属的冷,是像掉进了冰窟窿,连骨头缝里都在发冷。”
黄秀丽的心沉得更厉害了。她知道,金属关联的记忆从来都是温热的——哪怕是创伤画面,也带着当时的硝烟味、汗水味,带着真实的温度。可现在,银镯和弹壳传递的只有刺骨的寒意,像是它们连接的那段时光,已经被彻底冻住了。
“我试试。”她深吸一口气,慢慢伸出手,同时戴上了腕间的焦虑量表手环——金属部分刻着的SCL-90条目,此刻还能清晰看到“焦虑”“恐惧”“睡眠障碍”的字样,这是她唯一能依靠的“锚点”,防止自己在记忆闪回中迷失。
指尖刚碰到弹壳触发器的瞬间,一股比陆沉舟描述的更强烈的寒意涌来,顺着指尖钻进血管,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眼前没有出现熟悉的雷场或战壕,只有一片白茫茫的冰原,冰面上布满了细小的裂纹,像极了弹壳上的膛线。她试着往前走,每一步都能听到冰面“咔嗒”的断裂声,就在这时,冰面下突然传来一阵微弱的敲击声,像是有人在冰层下求救,又像是在反复敲击什么金属物品。
“有人吗?”黄秀丽朝着声音的方向喊,可声音刚出口就被寒风吞噬。她加快脚步,走到冰层最厚的地方,隐约看到冰面下有个模糊的影子——像是一个穿着军装的人,手里攥着什么东西,正用力往上举,想要冲破冰层。
“是他!”黄秀丽突然反应过来,那是陆沉舟祖父日记里提到的战友——1951年和祖父一起上战场,却在一次冲锋中失踪的赵叔。她记得日记里写着,赵叔失踪前,手里攥着一枚弹壳,那是祖父给他做“焦虑量表”的第一枚弹壳,上面刻着“等春天回家”的字样。
她伸手去敲冰面,指尖传来的寒意让她几乎失去知觉,可冰面下的影子却突然停住了动作,慢慢抬起头——那张脸,竟和陆沉舟有七分相似,只是更年轻,眼神里满是绝望和不甘。就在两人目光相对的瞬间,冰面突然裂开一道大缝,黄秀丽脚下一空,朝着冰缝坠去,耳边传来赵叔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别……办婚礼……山茶……会带你们……去……”
“秀丽!”
陆沉舟的喊声把她拉回现实。黄秀丽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趴在诊疗台上,额头抵着冰冷的弹壳触发器,指尖已经冻得发紫。陆沉舟正握着她的手揉搓,眉头皱得紧紧的:“刚才你突然没了声音,眼神也直了,吓我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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