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序悄然滑入初冬。窗外的世界,色彩日趋单调,铅灰色的天空下,枝桠嶙峋,偶尔有耐寒的麻雀在枝头跳跃,发出几声啾鸣,更显得天地空旷寂寥。空气清冷干燥,呼吸间带出淡淡的白气。城市仿佛放缓了节奏,预备进入一场漫长的休憩。
然而,在梧桐公馆顶层那间温暖的公寓内,一股与窗外清冷截然相反的、蓬勃盎然的生机,正悄然注入,驱散了深秋残留的最后一丝沉郁。
这日午后,阳光难得地穿透云层,洒下稀薄却暖融融的光线。萧逐云刚伺候父亲午睡醒来,为他披上柔软的羊毛开衫,安置在临窗的躺椅上,就听到了门铃清脆的响声。
萧逐云快步走去开门,门外站着的,是他远嫁南方的堂姐萧静婉和她六岁的儿子小斌。堂姐手里提着大包小包的南方特产和时令水果,脸上带着风尘仆仆却又充满期待的温暖笑容。而她身边那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正瞪着一双乌溜溜、充满好奇的大眼睛,有些怯生生地拽着妈妈的衣角,偷偷打量着开门的舅舅。
“静婉姐!小斌!快进来,外面冷!”萧逐云又惊又喜,连忙侧身将两人让进屋内。堂姐一家定居南方,难得回来一趟。
“逐云,打扰你们了。爸……伯伯他最近身体怎么样?小斌一直念叨着想太爷爷了。”萧静婉放下东西,压低声音问道,眼神里满是关切。
“好多了,稳定多了,今天精神头看着也不错。”萧逐云笑着回答,目光落在那小小的身影上,蹲下身,柔声道:“小斌,还认识舅舅吗?快进来,太爷爷在屋里呢。”
小斌眨了眨眼,似乎对这位高大的舅舅有点陌生,但听到“太爷爷”,眼睛亮了一下,小声地、奶声奶气地叫了一声:“舅舅好。”
这时,听到动静的萧惊弦,已经从躺椅上微微坐直了身子,目光投向玄关的方向。当他看到那个小小的、穿着红色羽绒服的身影时,那双平日沉静如古井的眼眸,瞬间仿佛被投入了一颗石子,漾开了层层温和的涟漪。他脸上那种因病痛而常带的倦容,似乎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生气冲淡了许多,嘴角不由自主地向上弯起了一个清晰的、柔软的弧度。
“是……静婉和小斌来了?”他声音不高,却带着明显的愉悦。
“哎!伯伯,是我们!”萧静婉赶紧拉着儿子走进客厅,走到躺椅前,“伯伯,您看着气色真好!小斌,快叫太爷爷!”
小斌被妈妈推到前面,面对这位虽然面带笑容、但自有一股不怒自威气度的太爷爷,还是有些害羞,小脸微红,躲在妈妈腿后,只探出半个脑袋,用细若蚊蚋的声音喊道:“太爷爷好……”
萧惊弦非但不以为意,眼中的笑意反而更深了。他努力向前倾了倾身,朝着小斌伸出手,那只曾经执掌镜头、演绎风云的手,此刻微微颤抖着,却充满了慈爱的邀请:“小斌……来……到太爷爷这儿来……”
或许是被太爷爷眼中那份毫无保留的温和所感染,小斌的胆子大了一些,他松开妈妈的衣角,一小步一小步地挪到躺椅边,仰着小脸,好奇地看着萧惊弦。
萧惊弦的手,轻轻落在了孩子柔软的发顶上,极其轻柔地抚摸了一下。那触感,仿佛带着电流,瞬间温暖了他微凉的指尖,也柔软了他被岁月和病痛磨砺得有些坚硬的心房。
“好孩子……长高了……”他端详着重孙稚嫩的脸庞,语气里充满了老人特有的、对生命延续的欣慰。
孩子的到来,像一缕活泼的春风,瞬间吹活了公寓里原本沉静的气氛。最初的拘谨很快散去,小斌天性中的活泼好动开始显现。他对这个宽敞、整洁又有很多“稀奇”摆设(比如书架上的奖杯、墙上的水墨画)的新环境充满了好奇。
萧逐云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玩具和图画书,小斌立刻盘腿坐在地毯上,自顾自地玩了起来,嘴里还念念有词,模仿着火车的声音和战士的冲锋。童言稚语,咿咿呀呀,夹杂着玩具碰撞的声响,成了这方空间里最动听的背景音乐。
萧惊弦不再躺着,让儿子帮他把椅子调整到能更好地看到重孙的位置。他就那样静静地坐着,目光几乎一刻不离地追随着那个小小的、充满活力的身影。孩子笨拙地摆弄积木时的专注,因为搭不成高楼而气鼓鼓的小模样,成功后的拍手欢呼,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和动作,都像是最有趣的戏剧,牢牢吸引着他的目光。他的眼神,是前所未有的柔和、专注,甚至带着一种近乎宠溺的纵容。偶尔,小斌会举起一个作品,奶声奶气地喊:“太爷爷,看!大轮船!”萧惊弦便会极其配合地、认真地点点头,用沙哑却温和的嗓音回应:“嗯……像……真像……”
萧静婉和萧逐云姐弟俩在一旁看着这一老一少的互动,相视而笑,眼中都充满了感动。萧静婉去厨房洗了水果,切了一盘黄澄澄的橙子端过来。小斌立刻被吸引,跑过来伸出小手。
“慢点吃,别噎着。”萧静婉叮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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