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草香香 第241章 上路（1995年七月中）

驾照拿到手，那小红本本被我摸了又摸，看了又看，像得了啥稀世珍宝，睡觉都恨不得压在枕头底下。可这宝贝揣在兜里还没捂热乎，林昊就给我出了个新难题。

“香香，本儿都拿到了，不能光摆着看啊！”这天晚上吃完饭，他掏出车钥匙，在手里晃着，笑眯眯地看着我，“走，练练手去！开我的车！”

我正美滋滋地喝着茶，一听这话，差点把茶水喷出来！开他的车？那辆锃光瓦亮的白色桑塔纳？我的亲娘哎！驾校那破吉普我都开得磕磕绊绊，这新车……我敢碰吗？

“不不不……不行！”我头摇得像拨浪鼓，“你那车多金贵啊！我……我这二把刀手艺，再给你磕了碰了！不行不行！”

“怕啥！”林昊把钥匙塞我手里，“车就是拿来开的！磕碰难免，有保险呢！再说，你总不能一辈子开驾校那破车吧？早晚得上路！我在旁边坐着，给你当教练！保你没事！”

钥匙冰凉的金属感贴着手心，我心里像揣了二十五只老鼠——百爪挠心！又想试试，又怕得要死。看着林昊那鼓励的眼神，再想想自己好不容易考下来的驾照，我心一横，牙一咬：“行！试试就试试！”

揣着砰砰跳的心，跟着他下了楼。那辆白色的桑塔纳就停在楼下，在月光下泛着柔和的光，看着比驾校的破吉普气派多了，也……吓人多了。

拉开车门坐进驾驶座，感觉完全不一样。座椅是真皮的，软和，还能调前后高低。方向盘小巧精致，握着得劲。仪表盘亮晶晶的，各种按钮看得我眼花缭乱。车里还有股好闻的皮革香味。

“别紧张，跟驾校车差不多原理。”林昊坐进副驾，系好安全带，“先熟悉熟悉档位、刹车、油门。这车是新车，离合轻，油门灵，你慢点来。”

我深吸一口气，心里默念教练教的口诀：调座椅、系安全带、看后视镜、踩离合、挂空档、点火……

手有点抖，钥匙插了好几下才插进去。一拧，车“嗡”一声轻响，平稳地启动了，比驾校那破车安静多了。

“好，踩离合，挂一档。”林昊在旁边指挥，声音尽量放平静。

我左脚把离合器踩到底，右脚虚踩着刹车，右手去挂档。档杆很顺滑，“咔哒”一声，一档挂上了。

“松手刹，慢抬离合，轻给油，看前面。”林昊继续指导。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慢抬离合……慢抬……我感觉着离合器的结合点，车子开始轻微抖动。好，轻给油……我右脚轻轻点了一下油门。

“轰——！”车子猛地往前一窜！吓了我一大跳！赶紧松油门踩刹车！“吱嘎——”车顿了一下，熄火了！

“哎呦！”林昊身子往前一倾，脑门差点磕挡风玻璃上，“油门给猛了！新车油门灵！轻轻点一下就行！再来！”

我脸烧得慌，重新点火。这次，我更加小心翼翼，离合抬得慢得像电影慢镜头，油门轻轻碰了一下。车子开始缓慢地、平稳地向前移动了！

“对对对！就这样！保持住！看路！看路！”林昊赶紧提醒。

我双手死死攥着方向盘，眼睛瞪得像铜铃，死死盯着前方不到十米的路面，脖子都是僵的。车子以比自行车快不了多少的速度，蜗牛似的往前爬。

“放松点！方向盘不用抓那么死！看远点！对，看那个路口！”林昊在旁边，比我还紧张，额头上都见汗了。

好不容易蹭到路口，要右转弯。我赶紧打转向灯（这个我记得！），然后减速，踩离合，换二档。动作僵硬得像机器人。转弯时，方向盘打得幅度太大，车头画了个大弧线，差点拐到对面车道去！

“方向盘回正！回正！哎哟我的姑奶奶！”林昊一把帮我扶了下方向盘，吓出一身冷汗。

我手忙脚乱地把方向盘回正，心脏“咚咚”狂跳。这才开了几十米，比考科目三还累！

继续往前开，路上车不多，但偶尔有行人自行车经过。每次旁边有人有车，我就紧张得不行，下意识就往一边躲，方向盘跟着晃。林昊在一旁不停地喊：“看路中间！走你自己的道！别怕！他撞不着你！”

最搞笑的是过一个窄路口，对面来了一辆三轮车。我一看那车晃晃悠悠的，心里一慌，想踩刹车让行，结果脚一抖，又踩到油门上去了！车子“嗷”一嗓子往前冲！幸亏林昊眼疾手快，一把拉起了手刹！车子猛地一顿，停住了！那三轮车夫吓得脸都白了，骂骂咧咧地骑走了。

“我的祖宗哎！”林昊抹了把额头的汗，哭笑不得，“刹车！那是刹车！不是油门！你这脚……得贴个条儿分清左右！”

我吓得魂飞魄散，坐在那儿大口喘气，话都说不出来了。太丢人了！真是太丢人了！

“没事没事，新手都这样。”林昊缓过劲来，又开始安慰我，“歇会儿，缓一缓。记住啊，任何时候，只要想停，下意识就去踩左边那个！千万别乱！”

歇了几分钟，我硬着头皮继续开。这次，我学乖了，把右脚轻轻放在刹车踏板上，时刻准备着。开得依旧很慢，很小心，但比刚才稳当点了。林昊也不再大呼小叫，只是适时地提醒一下：“前面红灯，提前减速。”“并线打灯，看后视镜。”

围着小区附近转了两圈，我浑身都被汗湿透了，握着方向盘的手心全是水。林昊也是满头大汗，不知道是热的还是吓的。

“行了，今天练到这儿吧，表现不错！”林昊看我实在紧张，发了话，“靠边停车，记得步骤啊！”

我如蒙大赦，赶紧打右转向灯，看后视镜，减速，靠边。踩离合，踩刹车，挂空档，拉手刹，熄火。一套动作做完，我瘫在座椅上，感觉像打了一场大仗，浑身虚脱。

“你看，这不是开得挺好嘛！”林昊笑着拍拍我的肩膀，“第一次上路，能开这样，不错了！多练几次就好了！”

我看着他，心里又是后怕，又是有点小得意。虽然出了洋相，闹了笑话，可……我真的把车开上路了！还开了这么远！没撞上啥！

下车的时候，我腿都是软的。林昊扶着我，笑道：“怎么样？开车的感觉，是不是挺爽？”

我靠在车上，看着眼前这辆被我“驯服”了一小会儿的铁家伙，长长吐出一口气。爽？差点吓死是真！但……好像……是有点不一样的感觉。一种……能掌控方向、去更远地方的感觉。

晚上躺在床上，白天开车的那一幕幕像放电影一样在脑子里过。起步熄火的尴尬，错踩油门的惊险，手握方向盘的紧张，还有最后平稳停车的那一点点成就感……各种滋味混杂在一起。

我知道，这才只是开始。以后要独自开车去进货，去办事，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但这一次，我没有像考驾照时那样怀疑自己。我知道我笨，我知道我会出丑，但我更知道，只要敢上车，握紧方向盘，眼睛看前方，一步一步来，就没有开不到的地方！

野草香香，不光能扎根，能开花，现在，还能开着四个轮子，往更远、更亮堂的地方跑了！这日子，真是越过越带劲！前面就算有再复杂的路况，我也不怵！慢慢开，总能到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