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草香香 第242章 风波（1995年八月初）

自打那次在林昊的“保驾护航”下，战战兢兢地把车开上路之后，我这心里头，对开车这事，算是没那么怵了。林昊又抽空陪着我练了几次，专门挑车少人稀的城郊路、新修的柏油马路转悠。慢慢地，起步不熄火了，换挡顺溜了，拐弯也不画龙了，油门刹车也分得清左右了。虽然开得还是慢，还是小心，但至少不像刚开始那样，手忙脚乱、满头大汗了。

我开始敢自己开车去附近的市场进货了。以前进货，要么挤公交，要么搭别人的三轮车，又慢又折腾。现在好了，自己开着桑塔纳，后备箱一打开，货往里一塞，方便又省事！虽然路上还是紧张，手心出汗，但那种自己能掌控方向、想去哪儿就去儿的自在劲儿，是真舒坦！每次稳稳当当地把车开回店门口，看着满满一后备箱的新货，我心里那份成就感，比赚多少钱都实在！

林昊看我开得越来越稳当，也放心了不少。他生意忙，不能总陪着我练车，看我差不多能独立上路了，就鼓励我：“香香，行啊！越来越有老司机的范儿了！以后进货、办事，你自己就能搞定，我也能省省心！”

店里生意也一直不错。“香昊服饰”这名头，在义乌这片儿渐渐有了点小名气。好多老主顾认准了我这儿的衣服款式新、质量好，搭配也讲究。我每天在店里忙活，穿着自己搭的衣服当活招牌，跟客人说说笑笑，日子过得充实又红火。力力和小花放了暑假，也在店里帮忙，写写作业，看看摊子，小脸上整天乐呵呵的。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我心里那点因为张左明那边还没彻底了结而产生的不安，也被这热火朝天的日子冲淡了不少。

我以为，这好日子能一直这么顺顺当当地过下去。可老天爷，好像就见不得人太舒坦。你刚觉得脚下踏实点，它立马就给你掀个浪头！

这天下午，店里人不多，我刚送走一波客人，正和店员小刘一起整理刚到的几批夏装。天气热，新进的连衣裙、短袖衬衫卖得特别好。力力趴在柜台角落里写暑假作业，小花在旁边玩新到的发卡。

店门“咣当”一声被猛地推开，撞在墙上，发出好大一声响！把我们几个都吓了一跳！

我抬头一看，心里“咯噔”一下！门口站着三个人！中间是个五十多岁、穿着灰布衬衫、黑着脸的老头，旁边是个头发花白、抿着嘴、眼神犀利的老太太。最扎眼的是旁边那个三十多岁、烫着卷发、叉着腰、一脸怒气冲冲的女人——是林昊的大姐，林霞！我以前在市场里远远见过她几次，听林昊提过，她嘴巴厉害，性子泼辣。

看这架势，来者不善！我赶紧放下手里的衣服，迎上去，脸上挤出笑：“叔，婶子，大姐，你们咋来了？快进来坐！”

林霞没理我，眼睛像探照灯一样，在店里扫了一圈，最后死死盯在我身上，那眼神，像刀子似的，剐得我脸上生疼。

“坐啥坐！”林霞嗓子又尖又亮，像敲破锣，“吴香香！你个不要脸的骚狐狸！烂货！你还有脸笑？！”

她这一嗓子，把店里仅有的两个顾客也惊动了，都停下挑衣服，惊讶地看过来。小刘吓得脸都白了，赶紧躲到柜台后面。力力和小花也吓坏了，力力放下笔，紧张地看着我，小花“哇”一声就哭了，跑过来抱住我的腿。

我脑子“嗡”的一声，血直往头顶冲！脸上火辣辣的，像被人狠狠抽了一巴掌！我强压着怒气，尽量让声音平稳：“大姐，你……你这是啥话？有啥事，咱好好说……”

“好好说？我跟你个破鞋有啥好说的！”林霞一步窜到我面前，手指头差点戳到我鼻子上，“我问你！你跟我家林昊是咋回事？！啊？！你一个没离婚的破鞋，带着俩拖油瓶，咋就勾搭上我弟弟了？！你要不要脸？！啊？！”

她声音又高又刺耳，引得外面路过的人都停下脚步，围在门口看热闹，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我浑身发抖，手攥得紧紧的，指甲掐进手心。羞辱、愤怒、委屈……各种情绪像潮水一样涌上来，冲得我眼前发黑。我知道这一天可能会来，但没想到来得这么突然，这么……难堪！

“林霞！你胡说什么！”我咬着牙，声音发颤，“我跟林昊……我们是正经处对象！等离了婚就……”

“呸！正经处对象？”林霞啐了一口，唾沫星子差点溅我脸上，“你骗鬼呢！你男人还在牢里蹲着呢！你就急着找下家了？还住着我弟弟的房子，开着我弟弟的车，花着我弟弟的钱！你这叫处对象？你这叫卖！是当婊子还想立牌坊！”

“你……你放屁！”我气得浑身哆嗦，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强忍着没掉下来，“房子……车子……是林昊他自愿……”

“自愿？我弟弟那是被你灌了**汤了！”林霞越说越激动，转身对着门口看热闹的人嚷嚷，“大家伙儿都来看看啊！就是这个女人！吴香香！男人还没死透呢，就勾引我弟弟！骗钱骗房子！就是个狐狸精！破鞋！”

她这么一嚷嚷，门口议论声更大了。那些目光，像针一样扎在我身上，有好奇，有鄙夷，有幸灾乐祸。

林昊的父母一直黑着脸没说话，这时，林昊他爹，那个黑瘦的老头，重重地咳嗽一声，开口了，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吴香香，我们今天来，不是来吵架的。你把林昊叫来。有些话，我们得当面说清楚。”

他娘也冷冷地开口，眼神像冰锥子：“是啊，香香，叫林昊来。我们林家，不能让人在背后戳脊梁骨。你的事，我们也听说了些，你……你还是个有夫之妇，这样不清不楚地跟我们家林昊在一起，不合适。”

我看着这一家子，心像掉进了冰窟窿。完了！他们什么都知道了！而且，认定了我是个不守妇道、骗钱骗人的坏女人！

“叔，婶子，事情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我试图解释，声音带着哭腔。

“不是哪样？！”林霞又尖叫起来，“事实摆在眼前！你住着新房，开着新车，店里生意红火，钱从哪儿来的？还不是我弟弟的！我弟弟辛辛苦苦挣的钱，都被你这个狐狸精骗走了！你还想狡辩？！”

就在这时，店外传来一阵急促的刹车声！接着是林昊焦急的喊声：“姐！爹！娘！你们干啥呢？！”

林昊满头大汗地冲进店里，一看这阵势，脸都青了！他一把将我拉到身后，挡在我前面，对着他姐吼道：“林霞！你发什么疯！跑这儿来胡说八道什么？！”

“我胡说八道？”林霞看见弟弟，更来劲了，指着我的鼻子，“林昊！你睁大眼睛看看！这个女人是个啥货色！她男人张左明还在牢里呢！她就是个有夫之妇！她跟你在一起，图啥？图你的钱！图你的房子！你傻啊你！被她骗得团团转！”

“你闭嘴！”林昊气得额头青筋直跳，“我的事不用你管！香香是什么人我比谁都清楚！她没骗我！是我愿意对她好！房子车子是我主动给她的！怎么了？！”

“你……你糊涂啊！”林昊他娘捶胸顿足，老泪纵横，“昊啊，你怎么这么傻啊！这种女人，沾不得啊！她名声坏了，会连累你的！咱林家丢不起这个人啊！”

“娘！”林昊又急又气，“香香她不容易！她受了多少苦你们知道吗？张左明那个王八蛋是怎么对她的你们知道吗？她现在靠自己双手挣钱，干干净净！她比谁都干净！”

“干净？她干净个屁！”林霞跳着脚骂，“带着俩野种，勾引别人男人，这叫干净？林昊，你今天必须跟她断了！不然，我就没你这个弟弟！爹娘也没你这个儿子！”

“断不断是我自己的事！”林昊梗着脖子，寸步不让，“你们今天赶紧走！别在这儿丢人现眼！”

一家人在店里吵得不可开交，声音震天响。门口围的人越来越多，指指点点，说什么的都有。力力和小花吓得抱在一起，哭个不停。我看着这混乱的场面，看着林昊为了我跟家人据理力争的背影，看着门口那些看热闹的、带着各种意味的目光，心里像被刀绞一样疼！委屈，难堪，还有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像潮水一样淹没了我。

我知道，我和林昊这偷偷摸摸的好日子，到头了。这层窗户纸，以最不堪的方式，被彻底捅破了。带来的，是一场毁灭性的风暴。

这场闹剧，最终以林昊强行把他爹娘和大姐“请”出店铺告终。但风暴过后，留下一片狼藉。

接下来的几天，店铺的生意一落千丈。以前门庭若市，现在门可罗雀。偶尔有客人进来，看我的眼神也怪怪的，挑衣服时也带着审视，甚至有人指桑骂槐地说些难听话。店员小刘也战战兢兢，干活没以前利索了。力力和小花变得沉默寡言，在学校里好像也受了欺负，回家不爱说话。

我心力交瘁，白天强撑着笑脸看店，晚上回到那个曾经充满欢声笑语的新家，却只觉得冰冷和空荡。林昊天天来，脸色也不好，显然家里给他的压力巨大。他试图安慰我，可那些话，听起来苍白无力。

刚刚在暖房里扎下根，开出几朵小花，就遭遇了突如其来的冰雹，被打得七零八落。这好不容易挣来的安稳日子，难道就这么……碎了吗？前面的路，又变得一片迷茫。这场风波，该怎么收场？我和林昊，还能走下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