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草香香 第224章 丧讯（1995年正月初四）

在娘家住了两天，日子过得舒心又踏实。爹娘脸上的皱纹都笑开了，弟弟吴宏和弟媳小梅更是把我和孩子当贵客伺候，顿顿有肉，嘘寒问暖。力力和小花跟表兄妹玩疯了，满村子跑，小脸红扑扑的，笑声就没断过。我这心里头，那点因为林昊而起的忐忑不安，也被这浓浓的亲情冲淡了不少。甚至开始偷偷琢磨，初五下午林昊来接我们的时候，该跟他说点啥。

可老天爷，就见不得人过几天安生日子。你刚觉得脚下踏实点，它立马就给你掀个底朝天！

正月初四，早上天刚亮，外头就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跟催命似的。“咚咚咚！咚咚咚！”把一家人都惊醒了。

“谁呀？大清早的！”吴宏披着衣服趿拉着鞋去开门。

门一开，外面站着个面生的半大小子，跑得气喘吁吁，头上冒热气。是邻村蒋家村的，我认得他，是张左腾家远房侄子。

“宏……宏叔！不……不好了！”那小子喘着粗气，一脸惊慌，“我……我栓爷爷……没了！”

“啥？！”吴宏一愣，“哪个栓爷爷？”

“就……就张老栓！香香姑她公公！”那小子指着屋里，“昨……昨晚上没的！腾叔让我赶紧来报个信！让……让香香姑赶紧回去！”

我正从里屋出来，听到这话，脑子“嗡”的一声，像被大锤砸了！眼前一黑，差点没站稳！张老栓……死了？！那个瘫在轮椅上、流着口水、被张左明他们当枪使的公公……死了？咋这么突然？！

“咋……咋没的？”我扶着门框，声音发抖。

“说……说是夜里起来解手，从炕上摔下来，磕……磕着脑袋了……等发现，人……人就没气了……”那小子结结巴巴地说。

从炕上摔下来？磕着脑袋？我浑身发冷，手脚冰凉。张老栓瘫了快一年了，自己根本动不了，夜里解手都得人扶！咋会自己“摔下来”？张左腾和王小丽是干啥吃的？！

“姐……”吴宏和小梅也慌了神，看着我。

爹娘也颤巍巍地出来了，一听这话，脸都白了。

“造孽啊……咋出这事了……”娘拍着大腿，眼泪就下来了。

我心里乱成一团麻，又惊又疑，还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寒意。张老栓死了，张左明那边，肯定又要闹翻天！他们会不会又把屎盆子扣我头上？说我不孝，不伺候公公，才出的意外？

“香香姑，腾叔说……让你赶紧回去……商量……商量后事……”那小子怯生生地说。

回去？回蒋家村？去见张左明那一家子瘟神？我头皮发麻！可不去？名义上，我还是张家的儿媳妇，公公死了，不露面，唾沫星子真能淹死我！

“姐，你不能回去！”吴宏一把拉住我，脸色凝重，“张左明那家子，啥事干不出来？这回去，就是羊入虎口！他们肯定借机讹你！”

“是啊姐！”小梅也急道，“那瘫老爷子死得不明不白，谁知道是咋回事？你回去，浑身是嘴也说不清！”

爹抽着旱烟，眉头拧成了疙瘩，半晌才说：“按理说……是该回去看看。可张家那情况……香啊，你得想清楚。”

我心里跟明镜似的。回去，凶多吉少。张左明正愁没借口找我麻烦，这下可算逮着机会了！可不回去，这“不孝”的罪名，就算坐实了！以后在义乌，在娘家，都抬不起头来！

力力和小花也被吵醒了，揉着眼睛出来，听见大人们的话，吓得小脸煞白，紧紧抓住我的衣角。

“娘……我们要回去吗？爹……爹他会不会打我们？”力力声音带着哭腔。

“娘，我怕……”小花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看着孩子惊恐的眼神，我心如刀绞！不能再让我的孩子，卷入张家的烂泥潭里！

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能慌！吴香香，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了！你有孩子要保护！你有……林昊可以商量！

对！林昊！他见识广，有主意！得赶紧告诉他！

“宏子！”我转向弟弟，“你快去村口小卖部，给林昊打个电话！告诉他这边出事了，问问……问问他咋办！”我把林昊留的呼机号和电话告诉了吴宏。

“哎！我这就去！”吴宏二话不说，套上棉袄就往外跑。

小梅扶着惊魂未定的爹娘回屋休息。我搂着力力和小花，坐在冰冷的堂屋里，心里七上八下，度秒如年。张老栓那张呆滞麻木的脸，张左明那恶毒的狞笑，王小丽那尖酸的嘴脸，在我脑子里交替闪现。这丧事，就是个大火坑！跳进去，不死也得脱层皮！

约莫过了半个多小时，吴宏气喘吁吁地跑回来了，后面还跟着一个人——是林昊！他居然这么快就赶来了！脸色凝重，额头上还有细汗，显然是接到电话就立刻开车过来的。

“林昊！”我像抓住了救命稻草，猛地站起来。

“香香，别急，慢慢说。”林昊快步走进来，握住我冰凉的手，他的手很暖，很有力。他看了一眼吓坏了的力力和小花，蹲下身，摸摸他们的头，“力力，小花，不怕，有叔叔在。”

他这简单的动作和话语，像定海神针，让我慌乱的心，稍微安定了一点。

吴宏把报丧小子的话又重复了一遍。林昊听完，眉头紧锁，沉吟了片刻。

“这事……有蹊跷。”他抬起头，看着我，眼神锐利，“瘫在床上的人，夜里没人扶，自己摔下炕？可能性太小。张家兄弟照顾老人，就这么大意？”

我心里“咯噔”一下，林昊和我想一块去了！我也怀疑！

“那……那现在咋办？回去……还是不回去？”我急切地问。

林昊站起身，在屋里踱了两步，然后站定，看着我：“香香，这事，你不能躲。躲了，就真说不清了。必须回去！”

我心里一沉。

“但是，”他话锋一转，“不能你一个人回去！我陪你一起去！”

“啊？”我和吴宏、小梅都愣住了。

“林哥，这……这合适吗？那是张家的事，你一个外人……”吴宏迟疑道。

“现在顾不上合不合适了！”林昊语气坚决，“香香一个人回去，就是任人宰割！我跟着去，至少能镇住场子，护着她们娘仨！再说，我也算个见证人，看看他们到底想玩什么花样！”

他看向我，眼神坚定：“香香，信我一次。这事，咱得正面迎上去，把他们的阴谋戳穿！不然，后患无穷！”

看着他毫无畏惧、甚至带着点狠劲的眼神，我心里那股被压下去的狠劲，也“噌”地冒了上来！对！躲不是办法！越是退缩，他们越嚣张！就得迎上去，跟他们斗！有林昊在，我怕什么！

“好！我回去！”我咬咬牙，“林昊，我……我跟你一起去！”

“姐！”吴宏还想劝。

“宏子，你别劝了。”我打断他，“林昊说得对，躲不过去！这次，我就跟他们杠上了！看谁怕谁！”

小梅看看我，又看看林昊，一跺脚：“行！姐，你要回去，我们陪你！宏子，咱也去！给姐壮胆！”

吴宏一咬牙：“对！咱都去！不能让张家欺负咱姐！”

看着弟弟弟媳，再看看身边沉稳可靠的林昊，我这心里头，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勇气和力量！我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力力，小花，”我蹲下身，看着两个孩子，“娘要回蒋家村一趟，处理点事。你们乖乖待在姥姥家，等娘回来，好不好？”

力力紧紧抓着我的手：“娘，你……你小心点……”

小花哭着说：“娘，你快回来……”

“放心，娘有林叔叔，有舅舅舅妈陪着，没事的。”我强笑着安慰他们，心里却像压了块大石头。

事不宜迟，我们简单收拾了一下。林昊开车，带着我、吴宏和小梅，直奔蒋家村。一路上，谁都没说话，气氛凝重。我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田野，心里清楚，一场硬仗，马上就要开始了。

张左明，王小丽，你们想借死人的由头整我？好！我吴香香奉陪到底！看看这次，谁玩死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