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账簿与铁王座 第15章 中意大利的星火燎原

1859年7月，当北意大利的战火硝烟在马真塔和索尔费里诺的血色原野上渐渐冷却，一种新的、更加隐秘的火焰，却在亚平宁山脉以南的中意大利腹地悄然点燃。帕尔马、摩德纳、托斯卡纳——这些名义上在维拉弗兰卡条约后应“恢复”原亲奥统治者的邦国，空气中弥漫的不再是顺从，而是压抑已久的愤怒与躁动。

佛罗伦萨，托斯卡纳大公国的“明珠”，此刻却笼罩在一种山雨欲来的紧张中。昏暗的煤油灯下，一间位于老城区不起眼阁楼里的秘密集会正在进行。十几名来自不同阶层的“归并派”骨干——有郁郁不得志的律师、被苛捐杂税压垮的小商人、渴望改变命运的大学生、甚至还有几位对奥地利深恶痛绝的低级军官——正围着一张简陋的佛罗伦萨城区图，神情激动又带着一丝不安。

“大公（利奥波德二世）的密探像鬣狗一样四处嗅探，军队虽然被削弱，但武器库和电报站还牢牢控制在他们手里……”一个留着络腮胡的印刷工人忧心忡忡地说。

“没有武器，没有组织，我们就是待宰的羔羊。”年轻的医科学生一拳砸在桌子上。

就在这时，阁楼角落的阴影里，一个低沉、带着奇异安抚力量的声音响起：“武器会有的，组织也会有的。关键是，你们有没有决心，让佛罗伦萨真正属于意大利？”

众人悚然一惊，这才注意到阴影里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他穿着普通市民的深色外套，帽檐压得很低，看不清具体面容，但那双在昏暗中依旧锐利如鹰隼的眼睛，让所有人瞬间屏住了呼吸。“你是……？”律师警惕地问。

“你们可以叫我‘影子’。”男人没有回答身份，声音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所有心向统一的意大利人，都在注视着你们，支持着你们。”他丢出一个沉甸甸的帆布包，落在地上发出金属碰撞的闷响。“这是定金，也是信物。里面有足够武装三十个人的手枪和子弹，还有活动经费。”

他走到地图前，手指精准地点在几个位置：“武器库的守备换班规律、薄弱点在这里……电报站的关键线路节点在这里……市政厅的档案室有我们需要的大公亲奥密信副本……三天后的午夜，当市政广场钟楼敲响十二下时，就是信号。”

“影子”语速极快，条理清晰，如同在发布作战指令。他详细布置了夺取武器库的行动路线、控制电报站后需要立即发送的特定密电码（指向热那亚的某个接收点）、以及如何在市政广场制造混乱吸引军警注意。每一个细节都考虑周全，仿佛演练过无数次。他甚至指出了几个潜伏在军警中的“同情者”的名字！

“记住，”“影子”最后环视众人，目光冰冷如刀，“行动要快！要狠！目标达成后，立即将缴获的武器分发给可靠的市民，同时高呼：‘打倒奥地利傀儡！托斯卡纳属于意大利！我们要并入撒丁王国！’民意，就是我们最坚固的铠甲。船就在海上等着接应。”

说完，不等众人反应，“影子”如同融入黑暗的烟雾，悄无声息地消失在阁楼的暗门后，只留下满屋子目瞪口呆却又被注入了无限勇气的人，以及那袋象征着希望与毁灭的武器。

类似的情景，几乎同时在帕尔马的秘密酒窖、摩德纳的地下印刷所上演。在帕尔马，代号的特工仅用三分钟就打开了军火库的后门锁；摩德纳的铁路线上，小组精准计算的炸药让通往奥地利边境的补给线彻底瘫痪了十二个小时。一个个代号“影子”、“渡鸦”、“工匠”的黑水队员或海军情报处的精英特工，如同精准投放的催化剂，混入当地自发或有组织的归并派中。他们带来的不仅是武器弹药（通过科斯塔集团伪装成普通建材、农产品的运输网络，从热那亚经复杂陆路或小规模海运偷运入境），更是专业的组织架构、情报支持、战术指导和一颗颗冷酷高效的“钉子”。他们训练起义者使用武器，策划行动方案，甚至在关键节点——比如帕尔马的军火库突袭战、摩德纳切断通往奥地利边境的电报线战斗中——亲自下场，用精准的射击和爆破撕开防线。

星火，在周密策划与冷酷执行的浇灌下，瞬间燎原。

帕尔马：愤怒的市民在夺取了部分武器后，冲击了公爵府，亲奥的统治者查理三世在少数卫兵保护下狼狈逃窜，去向不明。

摩德纳：起义者控制了电报局和主要街道，弗朗切斯科五世大公的军队在遭遇有组织的伏击和城内此起彼伏的起义后，士气崩溃，退守孤立的城堡。

托斯卡纳（佛罗伦萨）：在“影子”精确情报的指引下，起义者成功突袭了守备松懈的军火库，武装了数百市民。同时另一队人切断了主要电报线路。当市政广场钟声敲响十二下，数千名被秘密串联起来的市民涌上街头，高呼着“并入撒丁！意大利万岁！”，与仓促赶来的军警形成对峙！火光映红了古老的领主广场，口号声震天动地。

都灵，撒丁王国临时内阁（首相加富尔辞职后由阿方索·费雷罗·拉马尔莫拉代理）会议室内吵成一团。窗外，是游行民众山呼海啸般的呐喊：“支援中意兄弟！”“统一意大利！”“撒丁不能坐视！”

拉马尔莫拉焦头烂额：“先生们，冷静，那是别国领土。我们贸然介入，奥地利和法国会怎么看？这是挑衅，是引火烧身。”

“别国？”一位年轻的意大利统一复兴党议员拍案而起，他挥舞着手中厚厚一叠《复兴报》，“看看，看看托斯卡纳、帕尔马、摩德纳人民在遭受什么？暴政，混乱，他们高举的是撒丁的旗帜。呼喊的是维克多·艾马努埃莱陛下的名字。这不是侵略，是拯救，是顺应民意的义举。难道我们要眼睁睁看着我们的同胞在血与火中挣扎吗？”他身后，大批意大利统一复兴党议员和倾向统一的议员齐声附和，声势浩大。

亚历山德罗·科斯塔作为海军大臣和意大利统一复兴党实际领袖，并未直接参与争吵，只是冷静地坐在靠窗的位置。他手中把玩着一枚精致的黄铜指南针，目光偶尔扫过窗外汹涌的人潮，深灰色的眼眸中没有任何波澜。拉马尔莫拉求助似的目光投向亚历山德罗。

亚历山德罗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压下了所有杂音：“代理首相阁下，诸位同仁。争论是否介入，已无意义。民意如同这窗外的浪潮，不可阻挡。中意大利的混乱若持续，难民潮、瘟疫、甚至更激进的力量（暗示可能的共和派或社会革命）将蔓延，最终损害的是整个意大利半岛的稳定，也必将危及王国边境。”

他站起身，走到地图前，手指点向中意大利：“王国政府现在需要做的，不是争论‘是否’，而是‘如何’介入。我提议：”

1.立即发表声明：强烈谴责原亲奥统治者的暴政，对中意大利人民的“自发”抗争表示“深切同情与道义支持”。强调撒丁王国作为意大利自由与秩序的“灯塔”，无法坐视邻邦陷入无政府状态和人道危机，有责任“协助恢复秩序”。

2.派出文职专员：以“人道救援”、“协助恢复地方行政”为名，立刻向帕尔马、摩德纳、托斯卡纳主要城市派遣高级文职官员。他们的任务是‘指导’、‘协助’当地临时成立的‘自治委员会’（实为起义者领导机构）恢复基本行政功能，为后续的‘民意表达’铺平道路。

3.“维持秩序”力量：亚历山德罗的指尖在地图上划过一道弧线，“为保障王国文职专员安全，确保‘救援’物资顺利送达，防止暴乱和趁火打劫，维护基本社会秩序……我建议，抽调部分王国宪兵部队精英，以及……聘用经验丰富的‘科斯塔黑水安保公司’人员，组成联合‘民事维和特遣队’。他们将以民间安保公司的名义进入，装备仅限于自卫武器（警棍、少量手枪、步枪），身着统一但非军服标识的制服。行动范围严格限定于保护专员、重要设施及运输线安全，绝不参与任何主动军事行动。”他强调，“此举可最大限度避免刺激法奥敏感的军事神经，展现王国以和平、秩序方式解决邻邦困境的诚意。

提议一出，会场瞬间安静下来。意大利统一复兴党议员们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这等于变相承认了撒丁的介入，并为后续行动打开了大门。保守派则脸色变幻，他们明白这是亚历山德罗精心设计的“软刀子”，既能满足汹涌民意和统一复兴党的扩张野心，又在表面上给了法奥一个不撕破脸的台阶。黑水安保？谁不知道那是亚历山德罗的私人武装？但挂着“安保公司”的名头，确实比直接派军队“好看”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