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暴雨倾盆。豆大的雨点猛烈敲击着东宫殿宇的琉璃瓦,汇成急促的喧嚣,却丝毫无法冲刷掉弥漫在宫内的凝重与压抑。
景琰守在林夙榻前,已经整整两个时辰。手中的布巾换了一条又一条,不停擦拭着林夙额头上渗出的虚汗和脖颈间不正常的滚烫。程太医施了针,灌了药,但那高热如同跗骨之蛆,反复纠缠,林夙苍白的脸颊泛着病态的潮红,呼吸急促而微弱,偶尔从干裂的唇间溢出几声模糊不清的呓语。
“……殿下……快走……”
“……证据……不能丢……”
每一个字都像针一样扎在景琰心上。他紧紧握着林夙那只未受伤的手,试图将一丝力量传递过去,声音低哑得几乎破碎:“我在……夙,我在这里。证据已经拿到了,你听见了吗?我们拿到俘虏的口供了……”
然而,林夙沉沦在梦魇与高热之中,无法给他任何回应。
赵怀安一身水汽地进来,低声道:“殿下,都安排好了。东宫各处门户已加派双倍守卫,皆是可靠之人。林公公屋外更有八名好手轮班值守,苍蝇也飞不进一只。”
景琰头也未抬,目光依旧锁在林夙脸上:“太医院那个副手,查得如何?”
“属下已控制住他家人。”赵怀安语气冰冷,“初步审讯,他承认收了二皇子府送来的一百两黄金,任务是密切关注林公公病情,并及时将‘病重不治’或‘伤势有异’的消息传递出去。”
景琰眼中寒光一闪:“好得很。萧景宏这是迫不及待想坐实我们‘伪造证据、灭口证人’的罪名!”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人看管起来,暂时别动。现在动他,反而打草惊蛇。”
“是。”赵怀安应道,随即面露忧色,“殿下,您也去歇息片刻吧,这里由属下守着。”
景琰摇了摇头,将手中的布巾浸入旁边冰凉的清水盆中,拧干,再次敷在林夙的额上。“他未醒,我如何能安歇?”他的声音带着浓浓的疲惫,却又异常坚定,“俘虏的口供,务必保管好。明日朝会,这便是我们翻盘的利器。”
“口供已誊抄三份,分别存放。原件在属下身上。”赵怀安拍了拍胸口,“只是……陛下昨夜私下召见二皇子和首辅,恐怕……”
“父皇不过是想平衡各方,不愿看我一家独大,更不愿边将寒心。”景琰嗤笑一声,替林夙掖了掖被角,“但他也要顾及军心民意。有了这铁证,我看周勃和萧景宏还能如何颠倒黑白!”
就在这时,榻上的林夙忽然剧烈地抽搐了一下,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异响,竟猛地咳出一小口暗色的血沫!
“夙!”景琰魂飞魄散,朝外嘶喊,“程太医!快传程太医!”
程太医连外袍都来不及披,提着药箱匆匆赶来。一番诊脉、施针,又灌下一碗浓黑的药汁,林夙的抽搐才渐渐平复,但那气息却愈发微弱,仿佛风中残烛。
“殿下……”程太医面色极其难看,跪倒在地,“林公公此番高热,并非全然源于旧伤劳累……这咳血之症,像是……像是中了某种热毒!”
“热毒?”景琰瞳孔骤缩,“你说有人下毒?!”
“微臣不敢十分确定,但脉象凶险,症状蹊跷。寻常风寒或伤口化脓,不至如此急骤凶险,更不会引发咳血。”程太医冷汗涔涔,“需立刻查验林公公近日饮食、用药!”
景琰猛地看向赵怀安,赵怀安立刻会意:“属下这就去查!所有经手林公公饮食药物之人,全部控制起来!”
东宫瞬间如临大敌,气氛紧张到了极点。雨水敲打窗棂的声音,仿佛成了催命的鼓点。
景琰俯身,指尖轻颤地擦去林夙唇边的血渍,心中涌起滔天怒火和后怕。他竟如此大意,只防着外来的刺杀,却没想到敌人如此阴毒,竟将手伸到了东宫内部,伸到了林夙的药石饮食之中!
“是萧景宏……还是萧景哲?”景琰眼中布满血丝,声音如同淬了冰,“或者……他们都有份?”
他想起林夙昏迷前那句“殿下小心”,原来不仅仅是提醒他朝堂上的明枪,更有这防不胜防的暗箭!
时间在焦灼中缓慢流逝。窗外天色由浓黑转为墨蓝,雨势渐歇,黎明将至。
赵怀安带回初步调查结果:“殿下,查到了!给林公公煎药的小太监,今晨被发现溺毙在御花园的荷花池中!表面看是失足落水,但在他住处搜出了这个——”他递上一小包用油纸包裹的粉末。
程太医接过,仔细查验,脸色大变:“殿下,此物名为‘赤焰散’,无色无味,混入汤药中极难察觉,会引发高热咳血,状似急症,若剂量稍大或救治不及,三日之内必心肺衰竭而亡!”
景琰一拳砸在身旁的案几上,木屑纷飞。他胸口剧烈起伏,眼中是前所未有的杀意。
“好……好手段!杀人灭口,死无对证!”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萧景宏,你真是找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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