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透过东宫书房窗棂,洒在景琰憔悴的脸上。他一夜未眠,眼窝深陷,目光却死死盯着榻上昏迷的林夙。程太医已施针用药,林夙呼吸平稳了些,但脸色依旧苍白如纸,肩伤处的绷带隐隐渗出血迹。
“殿下,林公公是积劳成疾,加上肩伤反复,心力交瘁所致。”程太医低声回禀,“需静养旬日,万不可再劳神动气,否则……恐伤根本。”
景琰攥紧拳头,指甲掐入掌心。他从未如此恐慌——即便面对朝堂构陷、边关危局,也总有林夙在暗处运筹帷幄。可如今,这盏为他照亮前路的灯,竟险些熄灭在他怀中。
“用最好的药,不惜一切代价。”景琰声音沙哑,“东宫库房随你取用,若缺什么,直接去内务府调。”
程太医躬身应下,又补充道:“林公公昏迷前似有执念,口中喃喃‘俘虏……证词……’,殿下或可知其意。”
景琰心头一凛。是了,林夙倒下前,唯一坚持的便是从北狄俘虏口中取证,以钉死周勃抢功之罪。可如今林夙昏迷,朝堂上二皇子党已如饿狼扑食,他必须独自扛起这一切。
“赵怀安。”景琰转身,看向肃立一旁的侍卫统领,“昨夜周勃的自辩奏章,是否已送至内阁?”
“是。”赵怀安面色凝重,“天未亮时,二皇子府上的门客便四处活动,声称周将军‘用兵如神’,朔风城之围全赖其‘威慑力’解困,秦岳奇袭不过是‘配合牵制’。”
景琰冷笑:“好一个‘配合牵制’!秦将军浴血焚粮,五百死士折损近半,到他们嘴里竟成了轻飘飘的配角!”他深吸一口气,“朝会时辰将至,你随我入宫。另外……安排可靠人手,持我手令,去天牢提审那名擒获的北狄俘虏。”
赵怀安一怔:“殿下要亲自审?”
“林夙昏迷,此事关乎秦岳清白与边关公道,我必须亲自过问。”景琰目光决绝,“但朝会上二皇子必会发难,我不能缺席。你先去天牢,设法撬开俘虏的嘴——无论用何手段,我要他亲口承认,奇袭之时,周勃大军百里之外,毫无动静!”
“末将明白!”赵怀安领命,匆匆离去。
景琰又看了一眼榻上的林夙,替他掖好被角,低声道:“夙,你撑住……等我回来。”说罢,他整了整朝服,强迫自己敛起所有脆弱,迈步走向那片没有硝烟的战场。
金銮殿上,气氛剑拔弩张。皇帝萧彻高坐龙椅,面色阴沉,手中捏着周勃那封辞藻华丽的自辩奏章。二皇子萧景宏立于阶下,嘴角噙着一丝得意。
“父皇,周将军奏章中已言明,他之所以‘稳步推进’,是为避免中了北狄调虎离山之计;而秦岳奇袭成功,正是因周大军压境,牵制了敌军主力。”萧景宏声音洪亮,环视群臣,“若非周将军运筹帷幄,秦岳区区五百人,岂能轻易得手?此乃相辅相成之功,岂能独归一人?”
首辅方敬之垂眸不语,李阁老则微微颔首,清流中亦有附和之声。兵部尚书赵擎趁机出列:“陛下,周将军用兵谨慎,老成谋国,其功当赏!至于太子殿下所言‘拖延不进’……或许是边关讯息传递迟缓,有所误会。”
“误会?”景琰踏前一步,声音冷冽,“赵尚书可知,朔风城粮尽援绝时,守军已开始杀马为食?可知秦将军身负重伤,仍亲率死士冒死出击?若周勃真有心救援,何须等到奇袭成功后才疾进百里?这分明是坐享其成,抢功诿过!”
“太子殿下!”萧景宏厉声打断,“您口口声声说周将军抢功,可有何实证?仅凭一封来历不明的‘血书’和一个昏迷不醒的‘义士’,如何取信于朝堂?谁知那血书是否伪造,那义士是否受人指使?”
此言诛心,直指东宫伪造证据。殿内顿时哗然,许多中立官员面露犹疑。
景琰心中怒火翻涌,却强自镇定:“血书笔迹可与秦岳往日奏章对照,义士伤势做不得假!更何况,周勃大军行动皆有军报记录,其拖延之事实,时间路线清晰,岂容狡辩?”
“军报记录或可篡改,边关情势复杂,太子久居深宫,岂能尽知?”萧景宏步步紧逼,“倒是殿下,私下联络边将,擅动民间渠道,是否早有结党营私之嫌?”
皇帝目光锐利如刀,射向景琰:“太子,你可还有他证?”
景琰心中一沉。俘虏证词尚未取得,林夙昏迷无法提供更多谋划,他此刻竟有些孤立无援。他深吸一口气,昂首道:“儿臣已派人去取证,不日便可呈上。但请父皇明鉴,周勃之过,非止抢功,更是坐视边城危殆,视将士性命如草芥!此风若长,边关谁还肯用命?”
“太子殿下这是欲加之罪!”萧景宏冷笑,“若无实据,便是诬陷功臣!”
朝堂之上,双方僵持不下。皇帝揉了揉眉心,显是厌烦了这般争吵:“此事尚无定论,容后再议。周勃之功过,待其回京自陈后,再行定夺。退朝!”
说罢,竟不待景琰再言,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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