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的北崖,风冷得刺骨。陈墨站在岩壁后,看着远处三记火光熄灭,人影转身离去。他看清了那人的步态,右手习惯性地在腰间转动扳指——是赵明远。
他没有追,也没有叫人。只是默默退回密道入口,沿着石阶一路下行。脚步声在狭窄通道里回荡,守卫见他回来,低头行礼,没人敢问一句。
主工坊密室的门关着,灯还亮着。陈墨推门进去,楚红袖正伏案画图,柳如烟坐在角落拨弄琵琶弦。两人抬头看他进来,脸上都没有惊讶。
“他来了。”陈墨说。
楚红袖放下笔,“那就按你说的办。”
柳如烟指尖一挑,一根断弦落地。“我这边也准备好了。”
陈墨走到桌前,从怀中取出一张烧焦的纸片,边缘卷曲,上面有“未果”二字的残迹。“这张条子是他传出去的。说明他们还在等消息,还在信这个渠道。”
他把纸片放在灯焰上点燃,灰烬飘落桌面。
“我不抓张五,也不动赵明远。现在动,他们就断了线。我要让他们继续收信,继续相信我们已经乱了阵脚。”
楚红袖点头,“所以你要我画一套假图纸?”
“不只是假,还要像真的。”陈墨走到墙边,拉开暗格,取出一块青铜板。上面刻着细密纹路,中间三个字:天工阁。
“你照这个风格做。齿轮结构要完整,动力传导路径要清晰,但关键尺寸必须错。比如主轴直径加大两分,传动比少算半寸。看起来能运转,实际上一动就卡死。”
楚红袖伸手接过青铜板,翻看背面。“你在图纸边上留‘天工阁’印记?”
“对。他们知道我们在阴山挖出了前朝机关遗物。如果图纸上有这个标记,他们会更信。”
柳如烟起身走来,“那我的部分呢?”
“你负责让情报‘偶然’泄露。”陈墨看向她,“找个乐妓,去草原商队演出。让她带着琴囊,里面换一根新弦。弦上刻字:蒸汽铁甲车已启运,经阴山西隘。”
“他们能看懂?”柳如烟问。
“只要有人懂就行。突厥可汗身边总有识字的汉人谋士。看到‘铁甲车’‘西隘’,自然会报上去。”
楚红袖皱眉,“万一他们查证呢?”
“不会。”陈墨摇头,“人在急功近利的时候,最愿意相信好消息。我们刚中毒,他们以为我们快撑不住了。这时候传来‘铁甲车启运’的消息,只会加速他们的行动,不会怀疑真假。”
三人沉默片刻。
“什么时候动手?”楚红袖问。
“今晚。”陈墨说,“你连夜画图。明天一早,安排一个工匠‘叛逃’。让他在边境酒肆露脸,吹嘘我们造出了破山战车。然后让人把他截杀,图纸夺走。”
楚红袖应下,重新坐回案前,磨墨提笔。柳如烟则从发间取下金步摇,轻轻一拧,抽出一段细竹管。她将竹管嵌入琵琶弦槽,用蜡封好。
陈墨站在旁边看了一会儿,转身走向内室。他推开一道暗门,进入更深的密室。墙上挂着一幅布帛地图,桌上摆着三只陶盒。他打开最中间那只,取出一卷羊皮图。
这才是真正的蒸汽机核心图谱。每一处齿轮咬合、每一条蒸汽管道走向都精确到毫厘。他铺开图面,手指划过主传动轴的位置,停顿了一下。
外面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柳如烟走了进来。
“琴囊已经送出去了。”她说,“心腹乐妓明日启程,随商队北上。”
陈墨收起真图,放回陶盒。“张五那边有动静吗?”
“刚才去了厨房,盯着新来的膳役熬药。他看了很久,没说话,也没走开。”
“他在确认我是不是还在吃药。”陈墨冷笑,“回去告诉他,药照常喝,脸色再白一点。”
柳如烟点头,转身要走。
“等等。”陈墨叫住她,“那个乐妓,叫什么名字?”
“阿阮。”
“告诉她,如果被查,就说琴是别人送的,她不知道里面有东西。保命要紧,不必硬扛。”
柳如烟应了一声,离开。
第二天中午,消息传来。一名陈氏工匠昨夜翻墙出逃,被守军发现追击,逃至边境酒肆后失联。当地眼线回报,那人曾在酒馆高声炫耀,说少主已造出可推山裂石的铁甲战车,七日内便可攻破突厥王庭。
当晚,又有新报。突厥斥候出现在阴山西隘口,活动频繁。似乎在勘察地形,测量坡度。
第三日清晨,楚红袖走进密室,手里拿着一份图纸。
“做好了。”她把图纸摊开,“一共七页,附带装配说明。我在第三页边缘刻了半个‘天工阁’印章,用酸液腐蚀过,像是年久磨损的样子。”
陈墨仔细看过每一处细节,点头。“很好。现在,把它交给张五。”
“什么?”楚红袖一愣。
“让他‘无意’发现这东西藏在废纸堆里。他一定会想办法传出去。”
“你不担心他警觉?”
“他现在以为自己是棋手,其实早就成了棋子。”陈墨淡淡道,“他越是觉得自己聪明,越会拼命往上送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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