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醉的指尖碾过神像底座的第三道刻痕时,指腹突然传来一阵冰凉的凹陷感。这尊泥塑的土地公像早已被香火熏得发黑,眉眼间的金漆剥落大半,露出底下灰败的陶土,倒像是位垂垂老矣的看门人,守着这破庙深处的秘密。
方才在暗格里翻到那卷卷宗时,纸页间掉出半块青铜残片,边缘的齿痕恰好与他贴身收藏的“天枢”令牌缺口吻合。残片背面刻着一行极小的字:“神像颔首处,地脉通九幽”。此刻他按着残片上的纹路叩击神像后颈,果然听见“咔嗒”一声轻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暗处松了锁。
“有意思。”沈醉低笑一声,指尖扣住神像背后突然裂开的缝隙。这道缝细得像刀割,顺着土地公垂落的衣褶蜿蜒而下,隐没在神像与供桌之间的阴影里。他屏住呼吸用力一推,整尊神像竟缓缓向后转动,露出背后黑漆漆的洞口,一股混杂着霉味与铁锈的冷风扑面而来,卷得他鬓角的发丝贴在颊边。
洞口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石壁上布满青苔,湿漉漉的像是刚渗过水。沈醉摸出火折子点亮,橙红的火光舔着石壁上的刻痕——不是寻常的凿痕,倒像是某种爬行动物的爪印,密密麻麻地从洞口一直延伸向深处,爪尖的方向竟都朝着地底。
“是‘影阁’的‘地蛇道’。”他认出这标记时,火折子突然“噼啪”爆了个火星。三年前他混进影阁地牢时,见过同样的爪印,据说那是用毒蟒的獠牙刻成,寻常人沾上一点就会浑身溃烂。他用袖管裹住手指,轻轻抚过石壁,果然在爪印凹槽里摸到层滑腻的粘液,在火光下泛着珍珠母般的光泽。
密道里弥漫着若有似无的腥气,像极了当年在影阁见过的“腐心蛊”散发的味道。沈醉的脚步放得极轻,靴底踩在碎石上的声响被刻意压到最低,只有火折子燃烧的“滋滋”声在甬道里回荡。走了约莫五十步,前方突然出现岔路,左边的石壁上画着只展翅的蝙蝠,翅膀纹路与红妆留下的青铜饰件一般无二;右边则刻着北斗七星,勺柄正对着更深处的黑暗。
“天机阁与影阁,倒像是一对孪生的毒蛇。”沈醉掂了掂手中的卷宗册,封面的“密”字已被潮气浸得发涨。方才匆匆一瞥,见卷宗里记着二十年前的“青云案”,字迹凌厉如刀,让他莫名想起那位总爱用狼毫笔的故人。他选择了右边的岔路,指尖在七星刻痕上轻轻一点——当年那人教过他,北斗第四颗星“天权”,主“权衡利弊”,往往藏着最不愿被人发现的真相。
岔路比主道更窄,头顶的石缝里不断往下滴水,砸在火折子的光晕里,碎成点点金屑。走了约莫百来步,前方突然传来“滴答”声,不是水滴,倒像是某种液体落在金属上的轻响。沈醉熄灭火折子,借着石壁缝隙透进的微光往前看——尽头竟是道铁闸门,门上缠满了锈迹斑斑的锁链,锁链缝隙里渗出暗红的液体,在地面积成小小的水洼,散发着淡淡的血腥味。
闸门上挂着块木牌,字迹已被潮气浸得模糊,隐约能辨认出“青云狱”三个字。沈醉的心脏猛地一缩——二十年前那场血案,据说涉案者都被关进了这座秘密监狱,可官方记载里,根本没有“青云狱”的存在。他摸出那半块青铜残片,按在闸门中央的凹槽里,残片与凹槽严丝合缝,随着他手腕转动,锁链突然发出“哐当”的脆响,竟自行脱落下来。
闸门后是段陡峭的石阶,往下延伸的角度近乎垂直。沈醉抓住旁边的铁索往下走,铁索上的锈迹簌簌往下掉,混着他掌心的汗,滑腻得几乎抓不住。走了约莫三十阶,脚下突然踩到某种柔软的东西,他弯腰一摸,竟是截断裂的人骨,骨头上还残留着齿痕,边缘平整得像是被利器啃咬过。
“看来这密道不止通监狱。”他将人骨丢开,指尖在石阶侧壁摸索,果然摸到块松动的石板。掀开石板,里面藏着个油布包,打开一看,是盏青铜灯和一小罐灯油。灯芯被点燃的瞬间,昏黄的光突然照亮了石阶尽头的景象——那不是监狱的铁门,而是道拱形的石门,门上刻着幅巨大的星图,图中央嵌着颗鸽卵大的夜明珠,正散发着幽蓝的光。
沈醉的目光落在星图边缘的一行小字上:“紫微移位日,血月照青云”。这是当年“青云案”的谶语,也是那位故人常挂在嘴边的话。他伸手去碰夜明珠,指尖刚触到珠面,石门突然剧烈震动起来,两侧的石壁上竟弹出数排尖刺,每根刺上都缠着发黑的布条,隐约能看见上面绣着的云纹——那是当年青云门弟子的服饰纹样。
“果然是你们。”沈醉低笑一声,身形如狸猫般避开尖刺,足尖在石壁上连点数下,借力跃到石门另一侧。他知道这机关是按星象排布的,尖刺弹出的间隙恰好与北斗七星的运转周期吻合,而破解之法,正是故人教他的“踏斗步”。
石门后是间石室,比想象中要小,中央摆着张石桌,桌上的青铜鼎里插着三支早已熄灭的香,香灰却保持着直立的形状,显然是被人刻意为之。石室四壁挂满了蛛网,角落里堆着些破旧的卷宗柜,柜门上的铜锁都已锈死,只有最左边的柜子虚掩着,露出里面泛黄的纸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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