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醉的指尖叩在青砖上时,指腹传来的凉意像淬了冰的刀锋。这面墙在藏经阁最深处的死角,灰扑扑的砖缝里嵌着半片枯叶,若不是方才躲避追兵时撞在墙上,竟看不出半点异常——第三块砖比别处凸出半分,叩上去的声响发闷,像捂着什么活物的心跳。
他反手将腰间的短刃旋了半圈,刀刃斜插进砖缝,借着腕力往外一撬。青砖“咔”地一声松动,露出后面黑黢黢的暗格,一股陈腐的霉味混着墨香涌出来,呛得人鼻腔发酸。
暗格里只摆着个檀木匣子,巴掌大小,锁是黄铜的,锈得快成了土色。沈醉用短刃的棱角在锁眼里转了两圈,锁芯“啪”地崩开,匣子里整整齐齐码着三卷卷宗,纸页泛黄发脆,封皮上用朱砂写着“密”字,笔画里还凝着未散的灵力,摸上去像触到了冻僵的蛇。
“藏得倒是严实。”他低笑一声,指尖捏住最上面一卷的边角。刚翻开第一页,瞳孔就猛地一缩——纸页上不是寻常的蝇头小楷,而是用暗红色的汁液写就的,字迹扭曲如鬼爪,凑近了闻,竟有淡淡的血腥气。
“天启十三年,秋。”沈醉默读着开篇,指尖在“天启”二字上顿住。这年号是五十年前的旧历,那会儿执掌玄门的还是“清霄宗”,后来一场大火烧了三个月,满门上下七百三十七口,连骨头渣都没剩下,只余下个“清霄烬”的传说,成了说书人口里添油加醋的鬼故事。
卷宗里记的却不是鬼故事。第一卷讲的是清霄宗灭门前夜,宗内库房失窃了三样东西:一枚能定人生死的“锁魂玉”,一本记载着禁术的《蚀骨经》,还有个刚出生的婴儿,是宗主唯一的血脉。
“婴儿眉间有朱砂痣,左肩至腰缠青蛇胎记。”沈醉的指尖划过这段描述,指节微微发颤。他猛地扯开衣襟,左肩那道淡青色的纹路在烛火下若隐若现,像条蛰伏的蛇——这胎记他从小带到大,只当是寻常印记,此刻却像烧红的烙铁,烫得他心口发紧。
第二卷的字迹换了人,笔锋凌厉如刀,墨色里掺了金粉,在灯下泛着冷光。开头写着“天机阁密录”,记的是清霄宗灭门后的第三年,有人在西域见过一个戴青铜面具的人,手里拿着半块锁魂玉,面具上刻着北斗第七星“摇光”的图案。
“那面具人杀了三个追踪他的清霄宗余孽,手法与‘蚀骨经’里的‘分魂术’如出一辙。”沈醉看到这里,突然想起红妆右眼的白翳——传闻分魂术练到极致,会反噬自身,轻则瞎眼,重则魂魄离散。
他正想翻第三卷,窗外突然传来瓦片碎裂的轻响。沈醉瞬间将卷宗塞进怀里,短刃出鞘的同时,身形已掠到门后。月光从窗棂的破洞钻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其中一道影子正顺着门框往里爬,像条吐着信子的蛇。
“沈公子深夜翻卷宗,倒是好兴致。”一个沙哑的声音响起,带着金属摩擦般的刺耳。
沈醉没应声,只是盯着门口那道人影。那人穿着件玄色锦袍,腰间挂着枚玉佩,在月光下泛着幽光——是镇上的首富王元宝。可寻常首富不会有这样的身手,更不会在指节处藏着淬毒的银针。
王元宝慢悠悠地走进来,手里把玩着个青铜小玩意儿,正是沈醉之前见过的蝙蝠令牌。“这卷宗,沈公子看得还满意?”他笑起来时,眼角的皱纹里像藏着刀子,“尤其是关于那婴儿的部分。”
沈醉的指尖在袖中扣紧了回魂针:“王首富半夜闯藏经阁,就为了说这个?”
“不。”王元宝突然收了笑,眼神冷得像冰,“是为了拿一样东西。”他抬手往沈醉怀里指了指,“清霄宗的卷宗,本就该物归原主。”
“原主?”沈醉挑眉,“难道王首富是清霄宗的余孽?”
“余孽?”王元宝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癫狂,“我是当年亲手把那婴儿抱出火海的人!是我看着他被扔在乱葬岗,被野狗啃食前又被人捡走!”
沈醉的心脏骤然缩紧。他想起自己记事起就在影阁长大,那些人总叫他“野种”,说他是从乱葬岗刨出来的。
“你是谁?”他的声音有些发紧。
王元宝没回答,只是从怀里掏出个东西扔过来。沈醉接住一看,是半块玉佩,玉质温润,上面刻着半个“清”字。而他自己的脖颈后,从小就挂着另一半“霄”字玉佩。
“我是你师叔,沈清玄。”王元宝的声音突然低了下去,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当年清霄宗被灭,就是因为有人想抢锁魂玉和《蚀骨经》,而你……”他盯着沈醉左肩的胎记,“是打开禁术的钥匙。”
沈醉捏着那半块玉佩,指节泛白。他突然想起第三卷卷宗还没看,正想掏出来,王元宝却突然动了。
一道寒光从王元宝袖中射出,直取沈醉心口。沈醉侧身避开,寒光擦着他的肋骨飞过,钉在墙上——是枚银针,针尖泛着与红妆的回魂针相似的蓝光。
“你不是沈清玄。”沈醉冷笑,“沈清玄不会用影阁的‘追魂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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