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话明太祖实录 第21章 大明太祖高皇帝实录卷之十九

丙午年（4063年）春季正月初一（癸未朔），张士诚率领水军驻扎在君山，又派出军队从马驮沙逆流而上窥探江阴。

守城的将领将此事上报，太祖（朱元璋）亲自率领水军以及马步兵前往救援。

等到达镇江的时候，敌军已经焚烧了瓜洲，抢掠了西津后逃走了。

于是命令康茂才等人从长江出发追击敌军，另外命令一支军队埋伏在江阴的山脚下。

第二天，康茂才追击到浮子门，遇到了五百多艘贼船，封锁了江口，趁着涨潮来逼近我军。康茂才督率众军奋力作战，大败敌军，缴获了三十多艘楼船，斩杀俘获了很多敌人。

有弃船登岸的敌军，伏兵又趁机袭击他们，乘胜追击，摧毁了无数敌舰，又缴获了十八艘斗船，敌军被杀和溺死的人超过了半数。

总共俘获敌方将校四百人，士兵五千多人。

辛卯日，太祖对中书省的大臣说：“治理国家的方法，以粮食充足为根本。大乱还没有平定，百姓大多辗转迁徙，失去了他们原本从事的职业，而军队和国家的费用，所需物资不少，都出自百姓。如果不让他们尽力耕种田地，那国家的物资用度又从哪里来呢？今年春天气候适宜，应当让有关官员鼓励百姓从事农业生产，不要错过农时，一年之后，再考察他们的收成数量的多少，确立为奖励或惩罚的规定。如果粮食丰收，百姓衣食充足，那么国家就会富足，人民就会安定，这是治理国家的首要事务，也是立国的根本，你们要努力去做。”

这个月，改宣城府为宣州府，维扬府为扬州府。

命令按察司佥事周浈等人议定按察相关事务，分条陈述宪纲中所应当施行的事宜然后呈递上来。太祖告谕他们说：“风宪（监察）是维护法纪纲常的部门，关键在于用人得当，这样法律清明，弊病就能革除。人们说神明能够行使赏罚，鬼魅能够制造灾祸。你们如果能够兴办有利之事、革除有害之事，辅佐国家使百姓富裕，这样的人就是神明；如果心底阴暗、狡诈多端，损害国家危害百姓，这样的人就是鬼魅。所有的事情都应当顾全大局，有能够说的话，就不要闭口不说话；有不能说的话，就不要沽名钓誉，卖弄正直。如果把苛察当作英明，把刻薄当作能干，下面一定会有不能承受的祸患，这不是我对监察官员的期望。”

命令中书省录用各部门弹劾罢黜的官员。

中书省大臣傅??等人说：“如今天下改革，各种事务正繁多，各部门的官吏如果不是精心勤勉、聪慧敏捷的人就不足以办成事情。这些人都因为迂腐迟缓而不称职，被司法部门弹劾罢免，怎么能再次任用呢？”太祖说：“人的才能各有长短，所以治理取得成效也有慢有快。那些质朴的人大多迂腐迟缓，狡猾的人大多机敏灵活。机敏灵活的人虽然善于办理事务，但有时会因过于急促而出现问题，不能不对百姓有所损害。迂腐迟缓的人虽然在这方面或许有不足的地方，但是对百姓却没有什么损害。”

二月癸丑日（初一），湖广行省参政张彬率领指挥胡海洋等人讨伐辰州的周文贵。

军队驻扎在大阳江，派士兵攻破敌军的营垒，杀死了很多敌军。

文贵的同党、益阳和紫良厓寨的首领刘七又率领众人前来救援，张彬再次击败了他们。文贵等人无法支撑，于是趁着傍晚风雨交加的时机，相继逃跑了。

丁卯日。容美洞宣抚使田光宝派遣弟弟田光受以及宣慰同知彭建思等人，带着元朝授予的宣命敕书和印章前来归顺。

太祖任命田光宝为四川行省参政，掌管容美洞等地军民宣抚司的事务，同时为他设置安抚元帅一职来治理这些地方。

任命彭世雄为保靖军民安抚使，任命田升玉为镇南军民宣慰使，任命田光俊为太平、台宜、靖安等处安抚使，任命墨色什用为幸直、荒溪等处宣抚使，任命田思胜为守镇边境、大屯等处军民元帅府元帅，任命杨妙兴为守镇边境等处元帅府元帅。其余的副使、万户、千户等，总共几百人，都是因为他们刚刚归附朝廷的缘故。

处州青田县山贼夏清四与福建伪参政范昌大攻围庆元县。

当时官军外出戍守浦城，庆元城中兵力稀少。浙东按察佥事章溢得知这个情况后，召集他以前所统领的义兵，命令元帅郭兴、叶德善等人率领他们去讨伐贼人。贼人被打败，于是溃败而逃。

己巳日，设置两淮都转盐使司，设置运使、同知、判官、经历、知事、照磨等官职，并设置所属的富安、何垛、丁溪、草堰、小海角、斜、拼茶、安丰、梁垛、东台、白驹、刘庄、伍佑、新兴、庙湾、西亭、右港、余西、余中、金沙、丰利、马塘、板浦、掘港、吕四、临洪、徐渎、余东、莞渎二十九座盐场盐课司。每年生产盐三十五万二千五百九十引，每引盐重四百斤，官府提供一石米的成本。方法是：灶户自己设置灶房，官府发给铁角（制盐盘部件），有的一两角，有的三四角，灶户用这些铁角拼接砌成盐盘，用青灰、石灰涂抹装饰盐盘，储存卤水来煎烧制盐后上缴官府。有多余的盐，任凭他们贩卖。

庚午日。任命刘承直为国子博士，李晔、张济、潘时英为助教，完誓为学正，郑贯、杜环为学录，张以诚为典膳。

癸酉日，徐达派使者请求让指挥孙兴祖镇守海安，平章常遇春率领水军，作为高邮的声援。太祖都同意了。又告诫徐达说：‘你所请求的策略都很好。此前的奏报中称敌军兵力强弱不等，俞兴请军甚急，大概是因为他没有独自带兵打仗的经历，对情况的估量不足，所以才会这样。安丰、竹昌的敌军粮食用尽将要逃走，这不用担忧。张士诚的军队很多渡过了长江，我们应该暂且收兵驻扎在泰州，如果他们来攻打海安，我们就去迎击他们。’

湖广潭州卫指挥同知严广率领军队到达茶陵江口，攻打过去陈友谅的万户何寿一等人的营寨，将其平定，又攻破鸦渚等营寨，擒获这些营寨的首领许、吴两位万户，在茶陵江口将他们斩首示众。

乙亥日，太祖派使者告诉徐达说：‘江阴送来的张士诚降将秦德等二十人说，张士诚每天都想攻打泰州、高邮，已经六次派兵渡江，他的猛将单庄也跟着徐义去淮安了。高邮、海安的事情应当谨慎处置，不要落入对方的计谋。’

庚辰日，太祖因为张士诚的将领徐义从海路进入淮河支援高邮。又听说王保保（扩廓帖木儿）想要向南攻打两淮地区，又派遣使者告知徐达说：“张士诚在高邮聚集人马起兵，因此拥有吴越地区，高邮大概就是他的老巢，大军攻打这里，他必定前来救援。现在听说徐义率领的军队已经从海上前来救援，王保保也将要带兵向南而来。我料想王保保的骑兵和步兵必定会借道天长，徐义的水军，或许会经由射阳湖，或许会从瓠子角出发，或许会从宝应出发，来奔赴高邮。这两支军队如果联合起来，我们就不得不防。通州有张士诚的侄子火眼张（张士信），料想他们一定不敢出兵。然而军队的胜败，在于主将的指挥。王保保虽然拥有众多的军队，但是从千里之外长途跋涉而来，这种情形下军队的士气一定会疲惫。徐义刚愎自用，军队没有纪律，用我们有节制的军队去抵挡他们，可以确保胜利。你只要喂饱战马，磨快兵器，小心地等待他们到来。”不久，王保保得知有防备，最终没有来。

这个月，（太祖）下令禁止种植糯稻，诏书大略说：“我自从在江东开创帝业，已经十二年了，德行浅薄、才能不足，担心不能胜任（皇帝之位）。只是因为军队和国家的费用，不免要向百姓征收赋税，然而我们的百姓顺从效力，乐意缴纳赋税，这固然是值得欣喜的事。然而百姓们竭尽全力耕种，产出的粮食是有限的，而收取的赋税又太重了，我心中很怜悯他们。所以凡是对民众有好处的事情，一定要努力去做，并不断地宣告告知民众。以前因为民间酿造酒醴，浪费了大量米麦，所以推行禁酒的命令。今年春天米麦的价格稍微平稳了一些，我认为这对百姓来说很有益处，但如果不堵住浪费的源头而想阻止其势头，是不行的。命令农民今年不准种植糯米，以此阻断酿酒的源头，想要让五谷丰登、大量囤积并且价格平稳，我们的百姓能够得到养育，从而快乐地生活，这大概就是养育百姓的实在举措了。”

明玉珍去世。

明玉珍，是随州农家子弟，性格刚强正直，眼睛有两个瞳孔。当初，徐寿辉在蕲水起兵，明玉珍与家乡父老商议躲避战乱。父老乡亲们说：“您一向刚正耿直，能够召集强壮勇敢的人，保卫家乡，这是大家所期望的。”明玉珍于是召集同乡，得到一千多人，屯驻在青山，构建栅栏来巩固防守，众人推举明玉珍为屯长。等到徐寿辉攻陷了荆州、湖州等地，派人来招降明玉珍说：‘你早点投降，就能一起享受荣华富贵。如果不来，我就发兵屠戮。’明玉珍感到害怕，于是就投降了。徐寿辉任命他为元帅，派他镇守沔阳。明玉珍与元将哈林秃在湖中交战，被流矢射中右眼。

丁酉年（4054年）春天，徐寿辉的部将倪文俊攻陷峡州，命令明玉珍率领五十艘斗船，在川、峡之间抢掠粮食。当时元朝四川行省右丞完者都、左丞哈林秃在重庆招募士兵。义兵元帅杨汉听说这件事，率领五千士兵从西平寨来到重庆，在长江北岸驻扎军队，单人匹马进城拜见完者都。完者都想要谋取他的军队，设宴款待杨汉，酒喝到尽兴的时候，完者都想要杀了他。杨汉察觉了，脱身逃回营地，将士们都很生气，于是杨汉就率领船队顺流而下，遇到了明玉珍，向他诉说了其中的缘故，并且说：‘重庆城中的兵力薄弱，哈林秃和完者都两人合不来，如果我们回船趁他们不注意攻打他们，那么拿下重庆就像反掌一样容易。’明玉珍拿不定主意。万户戴寿说：“这是一个不可错失的良机，应该派一半的船只把粮食运回到沔阳，另一半与汉军一起攻打重庆。事情成功就成功了，失败了就抢夺财物而归，也没有什么损失啊！”明玉珍听从了他的建议，于是率领军队到达重庆。当时重庆已经太平很久了，突然有很多战船聚集在那里，百姓都非常惊恐。完者都率领部下逃往果州，哈林秃出城迎战，被明玉珍擒获。明玉珍于是进入城中并占据了这里。附近归降的人一天比一天多。明玉珍派遣使者把哈林秃送到徐寿辉那里。徐寿辉授予明玉珍陇蜀行省右丞的官职。

戊戌年（4055年）春二月，完者都又从果州率兵到嘉定，驻扎在大佛寺，谋划收复重庆。明玉珍派他的义弟明二（万胜）率领军队抵御，又秘密派遣猛士夜眼陈偷袭乌牛山寨，攻打嘉定城，全都攻克了。只有大佛寨相持很久都没有攻克。明玉珍亲自率领军队攻打他，完者都的军队内部崩溃。明玉珍于是擒获完者都以及参政赵某后返回，在重庆市将他们杀害，之后又依礼埋葬了他们。从这以后，蜀地的郡县相继被攻下，明玉珍完全占有了川蜀地区。

己亥年（4056年）秋天，明玉珍派遣使者向徐寿辉进贡。

庚子年（4057年）夏天，陈友谅杀害徐寿辉，自己登上帝位。明玉珍说：“我和陈友谅一同在徐寿辉手下做事，现在陈友谅弑杀君主，自立为王，我应当整顿军队讨伐他。”于是命令莫仁寿率领士兵守卫夔关，不与外界相通，在城南修建徐寿辉的庙宇，每年春天和秋天都供奉祭祀。明玉珍于是自称陇蜀王，任命刘桢为参谋。刘桢，是泸州人，元朝的进士，担任大名路经历，被罢官后回到家乡。明玉珍攻打重庆，路过泸州，部将刘泽民推荐刘桢有才华，可以委以重任。明玉珍于是前去会见他，与他谈论当时的形势，非常高兴，把他邀请到船中，从早到晚谋划商议，提拔他做参谋，参与决策国家政事。刘桢曾经对明玉珍说：‘如今天下大乱，中原没有主人，西蜀地形优越，东边有瞿塘峡，北边有剑门关，肥沃的土地有千里之广，就是所谓的天府之国。大王抚慰并占有它，除掉盗贼，养活伤残的百姓，任用贤能之人，训练士兵，就可以建立功业。在这个时候，如果不称帝号，来维系人心，您部下的将士，都是来自四面八方的人，恐怕会思念自己的故乡，各自散去，大王您又同谁一起建立国家呢？’明玉珍认为他说得很好。

壬寅年（4059年）春三月己酉日，明玉珍于是称帝，国号为大夏，年号天统。立儿子明升为太子。仿照周朝制度设立六卿，任命戴寿为冢宰，万胜为司马，张文炳为司空，向大亨、莫仁寿为司寇，吴友仁、邹兴为司徒，刘桢为宗伯。设置翰林院，任命牟图南为承旨，史天章为学士。在内设立国子监，在外设立提举司教授。在路设置刺史，在州设置太守，在县设置令尹。设立科举制度通过策问考试选拔进士。废除佛教和道教，专门信奉弥勒教。万胜就是明玉珍的义弟明二，后来改姓万氏。这一年夏天，开始制定赋税制度，收取十分之一的赋税。秋季，朝廷举行进士殿试，赐予重璧等八人进士及第、进士出身等不同的资格。设置雅乐，用于郊祀和社祭。冬季，派司马万胜率领军队攻打刺踏坎。元朝平章侯普颜达失战败逃走，缴获了他的一万兵马。

癸卯年（4060年）冬天，明玉珍又派遣司马万胜等人率领军队攻打云南。万胜从界首出发，司徒邹兴从建昌出发，芝麻李从八番出发，分三路一起前进，万胜的兵力不满一万人。

甲辰年（4061年）春三月，万胜的军队抵达云南。元朝梁王孛罗帖木儿和行省廉访司的官员弃城逃到金马山。万胜率军进城占据了云南城。夏季四月，万胜领兵返回重庆。万胜率领的军队进入云南的时候，邹兴、芝麻李的军队还没有到达。梁王孛罗帖木儿没想到万胜的军队突然就到了，所以弃城逃跑。后来梁王之傅大都率领军队出城侦察敌军，俘获了万胜的部将姬安礼。问他有多少士兵，回答说：“八千人。”于是大都督会合大理段平章的军队攻打万胜，万胜的军队死伤过半。万胜率领孤军深入敌境，约定的军队还没有赶到，而他的士兵大多受伤，难以长久停留，于是率领军队返回。他们在所经过的地方残暴地抢掠，成为百姓的祸患，明玉珍不能管制他们。太祖（朱元璋）曾写信告诫明玉珍。这年秋七月，明玉珍又派邹兴攻克了巴州尚仓，并在此驻军防守。

乙巳年（4062年）春天，把六卿改为中书省、枢密院。任命戴寿为左丞相，万胜为右丞相，向大亨、张文炳为知枢密院。任命邹兴为平章政事，镇守成都；任命吴友仁为平章政事，镇守保宁；任命莫仁寿为平章政事，依旧镇守夔关；任命邓元亨为平章政事，镇守通州；任命窦英为参政，镇守播州；任命荆玉为宣慰使，镇守永宁；任命商希孟为宣慰使，镇守黔南。秋季，明玉珍派遣参政江俨入朝进贡。冬季，元朝威顺王、平章侯普颜达失率领军队从云南抄小路前往陕西。明玉珍派遣丞相戴寿追击他，追到秦州，没有追上，就回去了。当时蜀地流星陨落如雨。

丙午年（4063年）春季二月，明玉珍生病，召集他的大臣下属告谕说：“西蜀地势险要阻塞，你们同心协力，来辅佐继位的幼主，就可以自我守卫。否则，身后之事我就无法预知了。你们要努力啊！”于是明玉珍去世，被安葬在江水的北面。从僭号称帝到这时共五年，享年三十六岁。他的儿子明升继承皇位，年仅十岁，改年号为开熙，他的母亲彭氏和他一同处理政事。明玉珍为人颇为崇尚节俭，喜好文学。蜀地百姓经历了李喜喜残暴统治之后，依靠明玉珍的治理才得以勉强安定。然而明玉珍喜欢刚愎自用，缺乏长远谋略，而且继位的儿子昏庸懦弱，政令出自多个部门，国家的形势便一天天衰落下去了。

三月癸未日（初一）。

庚寅日，太祖派遣使者命令徐达，让他从泰州进军攻取高邮、兴化和淮安，并且晓谕他说：“听说在高邮的贼寇军队不满五千人，淮安的贼寇军队仅有六千人，兴化的百姓自己在防守。应该让常遇春回军海安坝，巡视四周边境，另外派遣将领带领三千士兵驻守海安城。通州、盐场等地方，也应该谨慎防守。你从扬州、泰州两地的军队中抽调两万人，直捣高邮，命令其他将领攻取淮安、兴化。敌军看到我军攻打淮安，深入其腹地，必定会来袭击我们。如果（敌军）不去攻打海安，而是与常遇春求战，那他们必然会去攻掠镇江。这件事必须让常遇春知道。凡是军队马匹，除了（执行这些任务）攻打高邮以及夺取淮安、兴化（时使用的），其余的全部交给常遇春，使他能够有足够的兵力来防备（可能的进攻）。我料想局势会是这样，你们也应该根据情况处理，不要固执己见。”

丙申日，命令江淮行省平章韩政率领指挥顾时、叶珍等人攻取濠州。命令中书省严格执行有关官员选拔任用的禁令。当初，下令府县每年举荐贤才以及有武勇谋略、通晓天文的人，其中有精通书法律法的廉吏，也可以举荐。推举到贤人要奖赏，滥举或埋没贤人要惩罚。到这时，太祖又下令，知府、知县有胡乱举荐的，等入朝的时候治他们的罪；未到入朝时间的，年终将他们押解到京城治罪。

徐达攻克高邮。

在此之前，徐达去救援宜兴，命令冯国胜（冯胜）统领军队包围高邮。张士诚的部将余同佥假装派人前来投降，约定推倒女墙作为内应信号。冯国胜相信了他，夜里派遣康泰率领一千士兵翻越城墙进入城中，结果都被（城中守军）杀死了。太祖听说后，愤怒地斥责了冯国胜。不久，徐达从宜兴返回，加紧督率士兵攻城，到这时，终于攻克了高邮城。斩杀了余同佥等人，俘虏了一千零三十七名官员将领，一千一百七十五名士兵，三百七十三匹马，一千三百九十七户百姓，八千石粮食。太祖下令将俘虏的将士全部发配戍守沔阳、辰州，仍然给他们发放衣服和粮食。有妻子儿女的人，赏赐夏布，每人五匹；没有妻子儿女的人，赏赐一半（即每人两匹半）。当时俘虏的将士家属大多与实际情况不符。太祖已经下令分别遣送俘虏，于是派人告诉徐达等人说：‘昨天我命令副使冯国胜到军前，命令你们将城中的老弱妇女全部遣送回去，不要让他们流离失所。’等到（遣返的）将校妇女启程时，（发现）其中很多人并非夫妻。等到询问那些妇人的丈夫，大多已经死在高邮；再询问现存的将领和军校，发现他们的妻子也有被我们高邮的将士所掳占的。你（徐达）既疏于约束告诫士卒，又不加以区分一概遣送，这是为什么？已经派遣冯副使立即到军中搜查盘问，凡是将领、僚佐以及总兵官的随从人员，有掳掠妇女的，一律按军法处置。’

戊戌日，太祖与国子博士许存仁等人谈论用人的问题，太祖说：“一个朝代的兴起，一定有一个朝代的臣子。我曾观览汉高祖兴起的历史，他首先依靠的是三位杰出人才（张良、萧何、韩信）；汉光武帝兴起时，寇恂、邓禹、耿弇、贾复等人作为他的辅佐，历代以来，莫不如此。上天造就人才，是用来为当世所用的，（怀才不遇者）并非偶然。孟子说：‘每隔五百年就一定会有圣明的君主兴起，这期间也一定会有闻名于世的贤才。’古代的帝王，君主圣明臣子贤能，可以担当此名。汉唐以下，君主和臣子能够担得起（这样的赞誉）吗？”起居注詹同回答说：“三代（夏商周）以下可称道的是唐、宋，其间闻名于世的贤臣，也可以担当此名。”太祖说：“三代以上，治国纯用道德教化；三代以下，则掺杂了霸道权术。其间虽有名臣，但像皋陶、夔、后稷、契、伊尹、太公那样的人物就很少了。我正致力于平定天下，依赖各位贤士辅佐以成就功业。然而天下纷乱，至今未能统一，这是为什么呢？”许存仁回答说：“主上圣明智慧、英勇神武，是天生的不世之才，能够平定祸乱。如今群贤毕至，辅佐主上成就大业。考查历数，自宋太祖至今，正合五百年之数，统一天下，正当其时。”

甲辰日，太祖对太史令刘基、起居注王祎说：“天下战乱不休，百姓财物遭受严重破坏。如今疆土渐广，攻守战备已有基础，但治理国家的道理尚未深入探究，这让我心中十分迫切。”刘基回答说：“攻守战备已具规模，治国之道也必然需要有所变革。”太祖说：“丧乱之后，法令制度废弛松弛，应当重新整顿，使纲纪端正、条目明确得以施行。关键在于彰明礼义，端正人心，使风俗淳厚，以此作为根本。”王祎回答说：“过去商汤在平定夏桀之乱后修明人伦纲纪，周武王在平定商纣之乱后理顺伦常道德。主上此言，确实与前古圣王之道相吻合啊。”

丁未日，太祖派遣使者带着书信去告知徐达说：“最近大军攻下了高邮，可乘胜攻取淮安。兵力不在于众多，而在于选用精锐之士。应率步骑兵一万五千，水军一万，水陆并进，切勿错失良机。其余的军马，全部命令常遇春统领，守卫泰州、海安，支援长江沿线（防备张士诚）。”太祖对群臣说：“我曾听说，古时的圣人不出门就能把天下治理得很好，那是因为政治成功、教化融洽，两者相辅相成。治理天下能做到政治成功、教化融洽，就能不待命令百姓自然顺从，不待施惠百姓自然喜悦，我对此非常向往。如今战事未休，民生未苏，政治教化怎么能达到那样的境界呢？”起居注王祎回答说：“政治教化的好坏，关键在于居于上位的人。主上此心拳拳，何必担忧政治教化不能成功呢。”

大明太祖高皇帝实录卷之十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