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话明太祖实录 第12章 大明太祖高皇帝实录卷之十

壬寅年（4059年）春季正月初一为戊申日。

辛亥日，陈友谅的江西行省丞相胡廷瑞等人收到朱元璋的书信后，当即决定派遣同佥康泰到九江投降。

乙卯日，改抚州路为临川府，建昌路为肇庆府。不久，都恢复了原名。太祖因胡廷瑞归降，从九江出发前往龙兴。

己未日，太祖的军队驻扎在樵舍，胡廷瑞、祝宗等人派人献上陈友谅授予的丞相及以下各级官员的官印，以及军民粮食储备的数目。

辛酉日，太祖抵达龙兴，胡廷瑞、祝宗及左丞张民瞻、参政廖永坚、枢密同佥康泰、左右司郎中潘友庆等人都到新城门外迎接拜见。太祖慰问犒劳他们，让他们保留原职。

壬戌日，太祖入城，军队纪律严明，百姓安居乐业。太祖拜谒孔子庙，经过铁柱观，又出城在滕王阁设宴，儒生们都赋诗助兴。第二天，太祖下令慰问抚恤鳏夫、寡妇、孤儿、无子女的老人，将陈友谅蓄养的鹿放归西山。

戊辰日，在城北龙沙修筑高台，召集城中父老百姓到台下，告谕他们：“自古以来，攻城略地时，百姓总会遭受战乱之苦。如今你们能保全家人、安居乐业，都是因为丞相胡廷瑞深明大义，率先归降，这是你们的福气。陈友谅占据此地时，军队的各种需求都从百姓身上索取，你们深受其苦。现在我革除这些弊端，军需供应不再劳烦百姓。你们要各自从事本业，不要游手好闲，不要违法犯罪，不要结交权贵侵扰善良百姓，各自保护好家人，做我的良民。”当地官民都感激喜悦。

建昌的王溥、饶州的吴宏各自率领部众前来拜见。

改龙兴路为洪都府，任命叶琛掌管府中事务。

袁州的欧普祥派儿子欧文广前来拜见，太祖厚赏后遣返，令欧普祥仍率本部驻守袁州。

邓克明逃回新淦后，重新召集旧部，依旧劫掠。听说太祖到龙兴后，远近都已归降，他既害怕又不安，想再次投降又怕被杀，于是假扮商人乘小船到龙兴城下，暗中派人侦察是否可降，事情败露后被擒。太祖责备他反复无常、不忠诚，将他囚禁押往建康。

辛未日，宁州豪强陈龙率部众投降。当初，壬辰年春三月，徐寿辉攻破宁州，陈龙在州内泰乡召集民众筑堡，号称“人和寨”，十几天内全州响应，部众达一万多人。此时听说太祖到龙兴，便派弟弟陈良平率领分宁、奉新、通城、靖安、德安、武宁六县的二万民兵前来投降。

癸酉日，守卫吉安的土军元帅孙本立、曾万中及曾万中的弟弟曾粹中前来归降。孙本立是庐陵人，年少时是无赖，不事产业。红巾军起义时，他组织义军跟随元朝守臣纳速儿丁镇守吉安。当时曾万中兄弟也在吉水聚集兵马。陈友谅派部将熊天瑞攻打各郡，抵达吉安时，纳速儿丁战败逃走，曾万中兄弟与孙本立便投降熊天瑞，熊天瑞兼并他们的军队，让女婿徐指挥、吴员外、马断事与孙本立、曾万中等人共同镇守吉安。孙本立地位在徐指挥之下，心中不满。九江被攻破后，孙本立听说太祖到龙兴，想归附又怕被徐指挥察觉，于是假意与徐指挥商议，以犒劳军队为名前往龙兴侦察兵力。徐指挥没有怀疑，同意了。孙本立便与曾万中、曾粹中到龙兴拜见太祖，表示归降。太祖任命孙本立为江西行省参政，授予银印；任命曾万中为都元帅，曾粹中为行军指挥，让他们返回守卫吉安。

乙亥日，陈友谅的平章彭时中献龙泉归降，上交陈友谅授予的银印，太祖令他官复原职，另授行省官印。

二月初一为丁丑日，改建德府为严州府。

癸未日，金华苗军元帅蒋英、刘震、李福反叛，杀死守臣参政胡大海及郎中王恺、总管高子玉。当初，胡大海攻克严州时，蒋英、刘震等人从桐庐前来投降，胡大海喜爱他们的勇猛，留在军中，对他们毫不猜疑。此时，刘震等人图谋叛乱，因胡大海待他们优厚，不忍心动手。李福对部众说：“胡参政待我们确实宽厚，但兵权在主将手中，不杀主将事情就办不成，成大事不必顾及私恩。”众人同意，写信联系衢州、处州的苗帅李佑之等人，约定二月七日一同起兵。当天，蒋英等人进入分省署，假意邀请胡大海到八咏楼下观看弩箭。胡大海出来正要上马，蒋英让党羽钟矮子跪在马前，假意告状：“蒋英等人想杀我。”胡大海还没回答，回头看蒋英时，蒋英从袖中拿出铁槌，假装要打钟矮子，趁机击中胡大海的头部，胡大海倒地。蒋英立即割下他的首级，提在马上示众给同佥宁安庆看。院判张斌胁迫众人顺从，随后又杀死胡大海的儿子胡关住，抓住郎中王恺。王恺严肃地说：“我在郎中署任职，与大家一同守城，按理当死，岂能投降贼人？”刘震想保全他，贼党吴得真与王恺有嫌隙，说：“不要留下祸患。”于是杀死王恺及其儿子王寅，掾史章诚也被杀害。典史李斌怀揣官印，用绳子吊下城墙逃往严州，向朱文忠报告变故。朱文忠派元帅何世明、掾史郭彦仁等率兵讨伐，抵达兰溪时，蒋英等人害怕，驱赶掠夺城中百姓向西逃走，投降张士诚。何世明的军队入城后，张斌、吴得真又来投降。众人知道王恺被吴得真所害，将吴得真绑到马前想杀他，张斌极力劝阻：“杀一个吴得真，会让归降的人都害怕，以后没人敢来投降了。”于是释放了吴得真。胡大海的养子胡德济闻讯，率军赶来奔丧。太祖立即命令左司郎中杨元杲到金华总理军储事务。朱文忠也率领将士抵达金华，安抚百姓。入城后，父老们拦路诉说：“百姓不幸遭叛贼屠杀，日夜盼望王师解救。如今将军到来，我们就无忧了。”朱文忠慰问勉励他们，派手下走遍乡邑安抚百姓，民心才安定。胡大海字通甫，泗州虹县人。太祖在滁阳驻军时，胡大海拄着拐杖到军门拜见，太祖与他交谈后十分投契，让他担任前锋。乙未年，太祖军队攻取和州、平定太平、攻克集庆、攻打京口、夺取毗陵，胡大海都参与其中并立功，被授予右翼统军元帅，在帐下护卫。丁酉年夏四月，跟随太祖攻破宣城，太祖命副枢密院判官邓愈等人镇守。秋季七月，与诸将一同攻克徽州。元将杨完者聚集十万兵力想收复徽州，胡大海从婺源兼程前进，与杨完者交战时，横握长槊冲入敌阵，大声呼喊，敌军溃散无法抵抗，于是逃走。戊戌年春三月，诸将攻克严州，胡大海参与其中，降服杨完者溪洞兵三万，因功升任枢密院判官。胡大海认为兰溪离严州很近，攻下兰溪就能切断婺州的右翼。冬季十月，率军攻克兰溪。十二月，朝廷军队进攻婺州，胡大海升任佥枢密院事。己亥年春正月，攻下诸暨州。十一月，平定处州。庚子年闰五月，又攻克信州。辛丑年夏五月，太祖因婺州是浙东要地，需重臣镇守，任命胡大海为江南分省参知政事，镇守金华，至此遇害。太祖闻讯十分悲痛，亲自撰写祭文祭奠，命有关部门为他塑像，供奉在晋朝卞壸庙中一同祭祀。甲辰年，追赠胡大海为光禄大夫、浙东等处行中书省平章政事、柱国，追封越国公。胡大海身材高大、面色黝黑，智力过人，常说：“我本是武人，没读过书，但行军只知三件事：不杀人，不掳掠妇女，不焚烧房屋。”因此他的军队所到之处，百姓都纷纷归附。起初，胡大海常夜间出行，有人见他双眼发光如灯。他去世后，敌军有侵犯边境的，军中有人梦到胡大海如生前一般，有人夜间看到遍野火光，伴有嘈杂的人马声，军队出战总能大胜，人们都觉得奇异。后来又加赠他为开国辅运推诚宣力武臣、光禄大夫、同知大都督府事，谥号武庄，封勋依旧。王恺字用和，太平当涂人。年少时读书，有远大志向，想建功立业。乙未年，太祖攻取太平，召王恺到幕府任属官，参与军事。跟随大军攻下京口时，百姓刚归附不安定，王恺安抚平定了他们。建立中书省时，任命王恺为都事。几万苗军从杭州来降，在严州边境待命，王恺骑马进入军营，与他们的首领一同来朝见。朝廷军队攻取婺州后，由佥枢密院事胡大海镇守，百姓赋税、军器事务都由王恺管理。攻克三衢后，命王恺兼管衢州军政，增高城墙、疏浚护城河，设置游击军，招募保甲加强防守。登记属县壮丁，每六丁选一人当兵，无战事时务农，有警报时出战，其余五丁供应粮食，共得士兵一万多人。佥院常遇春镇守金华时，部将有扰民的，王恺将他抓来在街市上鞭打。常遇春大怒，派人责备他，王恺回答：“百姓是国家的根本，将军是国家重臣，怎能让您损伤根本？鞭打一个部将能让万民安宁，这是将军乐于见到的。”常遇春向他道歉。陈友谅侵犯龙江时，太祖命胡大海攻打广信牵制敌军。胡大海派元帅葛俊率兵前往，途经衢州时，王恺对葛俊说：“广信是伪汉的门户，他们倾国来犯，定会派重兵防守，非大将率全军前往不可。派偏师去只会不利，若战败，衢州先会骚乱。”于是制止葛俊，请求胡大海亲自前往。胡大海到后，广信敌军溃败，正如王恺所言。胡大海任参政、在婺州开设分省时，升任王恺为郎中来辅佐。吴将吕珍侵犯诸暨，筑堰堵水灌城，胡大海夺堰反灌吕珍，吕珍形势危急，在马上折箭发誓退兵。王恺对胡大海说：“他是诈谋，千万别信。”胡大海不忍心违背承诺，率军返回，吕珍果然背约。至此，胡大海被害，王恺也一同被杀。后来王恺被追赠为奉直大夫、飞骑尉，追封当涂县男。

丁亥日，处州苗军元帅李佑之、贺仁得等人听说蒋英等杀死胡大海，也发动叛乱，杀死院判耿再成、都事孙炎、知府王道同及朱文刚等人，占据处州城。同佥朱文忠闻讯，派元帅王佑等人率兵驻守缙云应对。耿再成字得甫，泗州五河县人，跟随太祖渡江，屡立战功，从副将升任元帅，镇守滁州、扬州，又迁任长兴，因功升任枢密院判官，驻守处州。此时，李佑之等人叛乱，耿再成正与客人吃饭，闻讯立即上马召集士兵，来不及迎战，大骂：“叛贼，国家哪里亏待你们，竟敢造反！”贼将上前刺杀，耿再成中颈而死。胡深等人收敛他的尸体草草埋葬。太祖得知后十分惋惜，立庙祭祀。后来又将他的衣冠改葬在金陵聚宝山，追封高阳郡公，提拔他的儿子耿天璧为官。孙炎字伯融，金陵句容人，身材高大，一只脚跛，博览群书，善于辩论，擅长作诗。太祖攻取金陵、建立江南行省后，听说孙炎名声，召见交谈。孙炎认为元朝将亡，劝太祖招揽英才以成大业，太祖十分高兴，征召他为属官。每次询问事情，孙炎的谋划都合太祖心意。跟随征讨浙东，因功升任池州同知，不久升知府，后召为分省都事。处州归降后，命孙炎为处州总制，钱粮兵马事务都由他处理，朝廷将空缺官职交给他，任他选拔任命。孙炎入处州时，城外七里就是贼营，凶悍狡猾之徒不服从约束，孙炎治理有方，境内都服从。变故发生后，孙炎被擒，囚禁在空屋中，叛兵环绕看守，胁迫他投降，孙炎不屈。贺仁得送烤鹅和酒给他，孙炎不接受，大骂：“今天竟被鼠辈所困，我死是为君主而死，你这反复无常的叛贼，死了狗都不吃。”守兵发怒，拔刀喝令孙炎脱衣，孙炎说：“这件紫绮裘是主上赏赐的，我要穿着它死。”叛贼于是杀害了他，时年三十多岁。后来孙炎被追封丹阳县男，在耿再成祠中塑像。王道同起初任中书省宣使，不久任帐前总管，后任义乌知县，升处州知府，此时被贺仁得逼迫，不屈而死，后来被追赠大中大夫、轻车都尉，追封太原郡侯。

己丑日，孙本立等人回到吉安后，隐瞒归降之事。过了很久，徐指挥渐渐察觉，谋划邀请孙本立等人饮酒，趁机包围他们。徐指挥有个爱将把消息泄露给官妓，官妓告诉了孙本立，孙本立于是决定先动手，邀请徐指挥、吴员外、马断事三人到家中饮酒。三人到后，孙本立让下属都上楼陪饮，等他们醉后偷偷撤去梯子，趁机亲手杀死三人，随后派人禀报，呈上军民钱粮数目。

辛卯日，太祖平定洪都后，规划守城，因旧城西面靠水不利于防守，下令将城墙内移三十步，东南方向空旷，向外扩展二里多。任命邓愈为江西行省参政，留守洪都，万思诚为行省都事辅佐他。胡廷瑞、张民瞻、廖永坚、傅??、潘友庆等人跟随太祖返回建康。

丙申日，改中书分省为浙东等处行中书省，升任同佥朱文忠为左丞，都事杨宪及胡深为左右司郎中，照磨史炳、丹徒知县刘肃为都事，行省仍设在金华，统领衢州、处州、广信、严州等地军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