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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广记白话故事 第73章 道术三

作者:富家尔尔 分类:玄幻 更新时间:2025-11-10 07:56:09

1、周贤者

唐朝武则天当政时,当朝相国裴炎的四弟,在虢州担任司户一职。虢州地界有一位被称为“周贤者”的人,隐居在深山之中,没人知道他来自何方。这位周贤者与裴司户交情不错。有一天,他神色凝重地对裴司户说:“裴兄,您的兄长贵为宰相,固然是好事。但是,我看他不出三年,便有杀身之祸,甚至会牵连家族,导致满门抄斩。这难道不令人恐惧吗?”

裴司户平日深知这位周贤者言行非凡,绝非等闲之辈,听他这么一说,顿时吓得魂飞魄散,眼泪立刻就流了下来,赶忙躬身请教,恳求他指点一条解救之法。

周贤者见他情真意切,便叹了口气说:“灾祸的苗头尚未完全显现,现在补救,或许还来得及。你立刻请假,火速返回京城,将我的话原原本本告知你兄长。并让他准备五十镒(一镒合二十两或二十四两)黄金交给你带回来。我可以在弘农山中,设坛做法,为他向上天祈祷,设法将这滔天大祸转移化解。”

裴司户不敢怠慢,立刻告假,马不停蹄地赶回都城长安,求见他的兄长——被封为河东侯的裴炎。裴炎这个人,非常看重家族亲情,尤其对兄弟极为友爱。每每有兄弟从远方来,他必定与之同寝同卧,谈笑风生,常常连续十几天都不回自己的内室就寝,足见其手足情深。

这天夜里,兄弟二人同榻而眠。裴司户瞅准机会,在夜深人静时,小心翼翼地将周贤者的预言和盘托出,并转达了需要黄金用于祈禳的请求。

然而,裴炎身为当朝宰相,学识渊博,向来不信鬼神之事,对于那些民间巫术、镇魔驱邪的套路,更是常常嗤之以鼻,甚至会对谈论这些的人厉声呵斥。他听完弟弟这番“鬼怪乱力”之言,尤其是听到需要大量黄金时,不由得勃然大怒,猛地坐起身来,呵斥道:“四弟!你也是读圣贤书的人,怎么如此不明事理,竟跟着那些愚昧之徒一起妖言惑众!那种山野村夫能懂得什么国家大事?他编造这些危言耸听的话,目的不就是想骗取钱财吗?你居然还信以为真,真是糊涂!”

他越说越气,指着弟弟的鼻子继续训斥:“我裴炎行得正坐得直,上忠于朝廷,下无愧于心,一切遵循国法礼制。个人的生死祸福,家族的兴衰荣辱,皆由自身行为和时势决定,岂是那种装神弄鬼的把戏所能左右?你立刻回去,安心做你的司户,不要再被这些邪说迷惑,更不许再提什么黄金之事!”

裴司户被兄长骂得哑口无言,面红耳赤,心中虽然万分焦急与委屈,却也不敢再辩驳。他知道兄长的脾气,认定的事情绝不会回头。他在京城盘桓了几日,见兄长态度坚决,毫无转圜余地,只得垂头丧气地返回了虢州。

回到虢州后,他立刻去找周贤者,羞愧地告知了兄长拒绝的前后经过。周贤者听罢,仰天长叹一声,脸上露出无可奈何的悲悯神色,对裴司户说:“令兄不信天数,固执己见,大祸已然无法避免。非是我不愿相助,实是机缘已失,无力回天了。裴公……在劫难逃啊。” 说完,他便摇头不语,不再多言。

裴司户心中虽然依旧忐忑,但见事已至此,也只得将信将疑,怀着巨大的忧虑,度日如年。

此后,朝廷政局风云变幻。武则天权力日益巩固,对李唐宗室和潜在政敌的清洗也愈发酷烈。裴炎因自身立场、某些政见与武则天相左,加之卷入权力斗争,最终果然被武后认定为谋逆,被捕下狱。

在狱中,裴炎或许曾回想起弟弟那晚带来的警告,心中是否曾有过一丝悔恨,已无人知晓。不久,他被判处死刑。临刑前,他内心的绝望与挣扎达到了顶点,试图自尽以逃避刑场之辱,却未能成功。

据当时记载以及后来流传的说法,裴炎被行刑后,头颅被砍下。奇异的是,第二天清晨,看守尸体的狱卒发现他的头颅竟不翼而飞,四处寻找,最后才找到,并且那头颅上的发髻,竟然与他的左脚缠绕在了一起。这个离奇的结局,竟与当初周贤者那看似荒诞的“身戮家破”预言,在细节上都可悲地吻合了。裴炎一族,也确实因此案受到了牵连。

固执与轻信,皆不可取。但面对善意提醒与潜在危机,闭目塞听、盲目自信,往往会错失化解风险的良机。智慧,在于懂得甄别信息,敬畏未知,并在关键时刻保持一份审慎与谦逊。有时,放下成见,或许就能看见不一样的生机。命运之舟,需以理智为舵,以开放之心为帆,方能更稳妥地航向未来。

2、王常

唐至德二年,天下纷扰,狼烟四起。洛阳人王常立于终南山中,任凭山风卷起他褪色的衣袂。这是个以侠义之名震动河洛的奇男子——见不平事,纵是权贵亦敢拔剑;遇饥寒人,纵是最后一袭衣半碗饭亦愿相赠。而今他望月长叹:“欲平天下乱,无权无兵;欲救苍生寒,自身尚难温饱。都说苍天佑善,何以至此?”

话音未落,云破月开,一道清辉洒落。神人踏月而下,衣带飘举:“为何怨天?”

王常按剑而立,目光如炬:“平生所愿,不过人间太平。尊神何人?”

“我有化土为金、点石成金之术。”神人声如清钟,“虽不能定鼎天下,却可解万千饥寒。你可愿学?”

月光下,王常的眉头渐渐锁紧。他想起史册所载——秦皇汉武,求仙问道,终成泡影。那些求长生、寻点金的帝王,哪个不是徒留笑柄?

“神仙之术……”他缓缓收剑入鞘,目光越过神人,望向山下沉睡的苍茫大地,“典籍明载,此术虚妄。秦皇汉武倾举国之力,终究镜花水月。若此法真能济世,天下何至仍有饿殍?”

神人静立不语,月光在他周身流转。

王常忽然笑了,那笑容里有释然,更有坚定:“我要的,不是点石成金的幻术。我要的是这世上再无需要点金术才能活下去的人——让耕者有其田,织者有其衣,武者保家国,文者安天下。这,才是真正的大术。”

他拱手一礼,转身走向下山的路。晨光初现,照亮他坚定的背影。

神人目送他远去,微微颔首,化作一缕清风消散。山林间只余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痴儿…然其志可嘉。”

真正的点金术,不在幻化金石,而在点醒人心。最珍贵的神通,是明知前路艰难,仍选择脚踏实地、一步步改变世界的勇气。理想之路从无捷径,唯有用双手耕耘,方能在现实的土壤里开出希望之花。

3、叶虚中

唐贞元初年,丹阳县令王琼已连续三年在官员考核中名落孙山,不得升迁。眼看同僚纷纷告就,唯独自己困守原地,他心中积满了懊恼与愤懑,如同被阴云笼罩,终日郁郁寡欢。

在几近绝望之际,他听闻茅山有一位名叫叶虚中的道士,年逾九十,据说有通灵之能,可代人间天庭传递文书。走投无路的王琼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他沐浴斋戒,怀着无比虔诚又焦灼的心情,登上了茅山,拜谒这位老道长。

叶虚中虽已须发皆白,老态龙钟,但眼神依然清亮。他听了王琼的诉苦,看着他被功名利禄灼烧得通红的双眼,沉默良久,终究不忍拒绝,勉强答应为他焚奏一章,向上天询问仕途吉凶。

道坛之上,香烟袅袅升起。老道士用尽气力,将写有王琼疑问的奏章就着烛火点燃。那青烟承载着黄纸,竟未立刻散灭,反而飘飘摇摇直上青天,最终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大约过了一顿饭的功夫,在众人屏息凝神的注视下,那已焚化的奏章灰烬竟飘飘荡荡,重新落回地面。

更令人惊骇的是,在奏章残骸的末尾,赫然出现了几行朱红色的字迹,仿佛是上天亲笔批注,墨色淋漓欲滴。上面清晰地写着:

“受金百两,折禄三年;枉杀二人,死后处分。”

王琼抢步上前,只看了一眼,顿时如遭雷击,脸色惨白,浑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空。那两行朱批,像两把利刃,瞬间剖开了他精心维持的官服与伪装。

“受金百两,折禄三年。”——他想起去年那个豪商为求方便送上的一笔厚礼,他当时还暗自得意,以为神不知鬼不觉。

“枉杀二人,死后处分。”——他脑海中立刻浮现出前年那桩争产案,他收了对家的好处,胡乱判案,致使蒙冤的两兄弟不堪受辱,在狱中双双自尽。他当时只以“刁民畏罪自裁”上报,内心虽有一丝不安,但也很快被权势带来的快意所淹没。

此刻,这些他以为被深深掩埋的罪孽,竟被这从天而降的朱笔,毫不留情地公之于光天化日之下。原来,他仕途的阻滞,并非时运不济,而是早已被上天记录了罪责,折损了官禄福报;而那两条人命,更大的惩罚还在死后等着他。

他失魂落魄地下了山,所有的愤懑不平都化作了无尽的恐惧。那两行朱砂字,如同烙印,日夜在他眼前浮现。他变得疑神疑鬼,寝食难安,身体也迅速垮了下去。

一年后,王琼果然突发暴病。在弥留之际,不知他是否看到了那因他枉死而前来索命的兄弟,也不知他是否真正懊悔当初的贪念与酷行。他最终在巨大的惶恐与痛苦中咽下了最后一口气,去面对那朱批所言的“死后处分”了。

举头三尺,神明未必常在,但人心自有善恶标尺,天地自有因果循环。试图借助外力窥探乃至篡改命运,往往徒劳。真正的“吉凶”并非外来的判词,而是自身行为一点一滴积累的必然结果。清廉自守,仁心待人,方能行走于世,心安理得,这才是最稳固的立身之本。

4、郑君

唐贞元末年,郑君时任盐铁信州院使,掌管一方矿冶盐务。他为人刚正,治下严明。这一日,衙署中来了一陌生汉子,形貌粗野,来历不明,大摇大摆地向小吏们索要酒食,态度蛮横,言语间满是威胁。吏员们似乎对他颇为忌惮,竟不敢阻拦。郑君闻报大怒,命人将其拿下,按在庭前,施以笞刑。

当时,庭院中正架起炉火,冶炼矿砂,那炉中银光隐隐,是数万两白银的希望。衙役的板子重重落下,那汉子却浑然不觉疼痛,反而在受完刑被拖走时,回过头来,望着那熊熊炉火,高声笑道:“你们且看看,这东西到底炼不炼得成!”

郑君只当他是不服,口出狂言,未加理会。不料,过了几个时辰,炉火熄灭,工匠们面面相觑——那满炉的矿砂,竟真的未能炼出分毫白银,成了一堆无用的废渣。

郑君惊怒交加,认定这汉子必是使了妖法,立即下令给他戴上重枷,押送江西,交予上司盐铁使李公处置。李公性情更为刚烈,听闻此事,直接下令将汉子乱棒打死。

事情似乎就此了结。然而,仅仅过了十天,那已被打死的汉子,竟又完好无损地出现在信州院的冶炼炉旁!他依旧带着那副令人厌恶的嬉笑表情,高声叫道:“我再来看看,这次能不能炼成!”

所有人都吓得魂飞魄散,郑君更是又惊又怒,喝道:“给我拿下!先打断他的腿,再活活打死!” 衙役们战战兢兢地照办了。这一次,为防不测,郑君特意命人取来黑狗血(原文为豕血,此处稍作改动以符合常见民俗认知),泼在尸体上,然后深深埋在后院的牢狱之下。

人人都以为,用了这等镇邪之法,那妖人必是魂飞魄散了。

谁知第二天一早,那汉子竟又轻松自若地摆动着双臂,从大门外悠悠然走了进来,仿佛只是出门散了趟步。衙署上下,从郑君到普通差役,无不骇然失色,惊惧之下,竟无人敢再上前阻拦,反而下意识地躬身迎接。

那汉子看着众人惊恐的模样,哈哈大笑,说道:“我与你们开个玩笑罢了,何必如此紧张?那些矿砂,你们只管重新开炉冶炼,此番必成,无需忧虑了!” 说罢,转身扬长而去,自此再无踪影。

郑君心有余悸,连忙派人去昨夜埋尸的地方查看。回报说,那里泥土松动,尸体已不翼而飞。他再赶到冶炼作坊,只见炉火正旺,银光流淌,数万两白银已然炼成,光泽夺目。

郑君怔在原地,回想这连日来的怪事,恍然惊觉。这哪里是什么寻衅的妖人,分明是异人用这种极端的方式,来点化于他。

世间许多看似不可理喻的挑衅与挫折,或许背后藏着他意。面对远超常理之人与事,强硬对抗有时并非唯一途径。保持一份敬畏与审慎,尝试理解表象之下的深意,或许便能化干戈为玉帛,转阻碍为通途。刚极易折,韧者长存,这不仅是处世之道,更是面对未知的智慧。

5、程逸人

唐时上党地界,有位姓程的逸人,不通科举,不务农桑,却精研符箓方术,是个在民间颇有声望的奇人。

那时,刘悟正担任泽潞节度使。他治下的临沼县,有个名叫萧季平的乡绅,家道殷实,为人乐善好施。一日,萧季平好端端在家中,竟突然倒地,气息全无,家人探其鼻息,已是死了。合家顿时陷入一片悲恸慌乱之中。

程逸人平素曾多次受萧季平厚待,感念其恩惠。听闻噩耗,他立刻策马疾驰,赶到萧家。他并未随着众人一同哭泣,而是径直走到榻前,仔细察看萧季平的面色,又伸手探其颈侧,沉吟片刻,便对那哭得几乎昏厥的萧家儿子说道:“贤侄且莫过悲,依我看来,你父亲阳寿未尽,不该此时亡故。此番变故,恐怕是霍山之神误将他的魂魄召了去。若能施法追索,或许尚可救回。”

萧家儿子将信将疑,但此刻已无他法,只能将全部希望寄托在这位程逸人身上。

程逸人也不多言,当即让人准备朱砂、黄纸等物。他屏退闲杂人等,凝神静气,以指蘸取朱砂,在黄纸上笔走龙蛇,画下一道繁复而古奥的符箓。符成,他拈在指间,步踏罡斗,口中念念有词,随即猛地将那朱符向空中掷去。

说也奇怪,那轻飘飘的黄纸并未落地,反而如同被一股无形之力牵引,在空中盘旋片刻,倏忽间便化作一道红光,消失不见。

众人屏息等待。大约过了一顿饭的功夫,榻上原本僵直的萧季平,喉咙里忽然发出一声细微的呻吟,胸口开始缓缓起伏,脸色也渐渐由死灰转回红润。他竟真的悠悠醒转过来!

“父亲!您醒了!” 儿子又惊又喜,扑到床边,紧紧握住父亲的手,连声问道:“您刚才去了何处?感觉如何?”

萧季平眼神初时还有些迷茫涣散,定了定神,才回忆起方才那离奇的经历,心有余悸地说道:“我今日清晨刚起身,忽然看见一个身穿绿衣的人来到面前,对我说:‘霍山神君召你前去。’我身不由己,便跟着他走了。约莫走了五十多里路,四周云雾缭绕,不似人间。正行走间,忽然半空中传来一声大喝,一位身着朱红袍服、手持宝剑、怒目圆睁的神人,自天而降,拦住我们去路。那神人对我喝道:‘奉程斩邪符命,召你即刻回去!’他声若洪钟,那绿衣使者一听‘程斩邪’之名,竟吓得面无人色,转身就逃,瞬间不见了踪影。再后来,我便觉得身子一轻,醒过来就在这里了。”

家人听罢,无不啧啧称奇,纷纷向程逸人叩拜致谢。程逸人却只是淡淡一笑,扶起众人,说道:“萧公平日积德行善,命不该绝,我不过略尽绵力,顺应天意而已。” 他叮嘱萧季平好生静养,便飘然离去。

经此一事,程逸人“符通幽冥,术可回天”的名声更盛,但他依然深居简出,只在那茫茫人海中,偶尔留下一段段为人称道的玄奇踪影。

世间因果,自有其衡。萧季平平日厚道施恩,程逸人关键时刻倾力回报,这善缘的循环,恰是绝处逢生的契机。真正的“术法”,或许并非单纯的符箓咒语,更是平日所积的德行与那份源自本心的良善。它能在无形中化解灾厄,为人间留下一线生机,这便是“德”所能创造的最动人的奇迹。

6、李处士

唐朝时,有位李文公,名翱,从朝廷的文昌宫调任,出任合肥郡的太守。李公为人耿直刚正,笃信儒家经典,对民间那些巫婆神汉、装神弄鬼之事,向来是嗤之以鼻,全然不信。

合肥郡内,恰有一位寄居的宾客,自称李处士。此人名声不小,宣称自己能通达神明,代传神言,而且他预言的一些事情,往往还能说中几分。因此,郡中的百姓乃至一些官员,对他都毕恭毕敬,如同侍奉神明一般。

李公到任一个多月后,这位李处士才递上名帖,前来拜谒。一见面,李处士行礼的姿态颇为傲慢,没有丝毫卑微之色。李公本就看不惯这类人,便毫不客气地责问他说:“孔夫子乃是天下至圣,尚且说‘未知生,焉知死’。你难道自以为能比孔圣人还要高明吗?”

李处士面对质问,并不惊慌,反而微微一笑,答道:“李公此言差矣。您难道没听说过吗?三国时的阮瞻曾着《无鬼论》,文章精妙,辩才无碍,无人能驳倒他,可结果怎样呢?他最后还不是亲眼见到了鬼,自己被吓得一病不起?况且,”他话锋一转,目光锐利地看向李公,“依我看来,您的至亲骨肉之中,早晚之间,必有人要遭遇恶疾,沉疴缠身。如果大人您安于现状,如同饮下毒酒般自欺欺人,那便罢了;倘若您还念及人伦亲情,心中尚有牵挂,等到亲人被病痛折磨,陷入危难之时,您难道真能忍心见死不救吗?”

这番话,在李公听来,不仅是狡辩,更是恶毒的诅咒。他勃然大怒,当即喝令左右衙役:“将此妖言惑众之徒,给我拿下,戴上刑具,关入大牢!”

然而,事情的发展,却诡异地应验了李处士的话。就在第二天,李公的夫人背上突然生了一个巨大的毒疽,并且迅速恶化,当天就内里溃烂。夫人因此水米不进,昏迷不醒,气息奄奄。李公心急如焚,遍请郡中名医,用尽各种良药,夫人的病情却毫无起色,反而愈发沉重。

李公与夫人感情深厚,家中还有十个年已及笄、尚未出嫁的宝贝女儿。此刻,女儿们环绕在病榻前,看着母亲痛苦的模样,忍不住呱呱哭泣,悲声一片。原本井然有序的官邸,瞬间被愁云惨雾笼罩。李公看着爱妻命在旦夕,女儿们悲痛欲绝,自己虽为一郡之长,手握大权,此刻却束手无策,心中充满了焦灼与无力感。

夫人的病不见丝毫好转,名医们皆摇头表示无力回天。府中上下乱作一团,女儿的哭声日夜不绝,李公心如刀绞,坐立难安。在残酷的现实面前,他那份对“怪力乱神”的绝对排斥,开始动摇了。他想起李处士那看似狂妄却又精准的预言,心中挣扎万分。

最终,对夫人性命的担忧压倒了个人的信念与脸面。他长叹一声,命人立刻从狱中请出李处士,亲自解去其刑具,放下身段,拱手致歉:“先生真乃异人也!是李某固执浅薄,不识高人,多有得罪。如今内子病危,还望先生念在苍生恻隐之心,施展神力,救她一命!”

李处士见李公诚心悔过,态度谦卑,脸上的傲气也收敛了几分。他并未过多计较,只是说:“我并非有意炫耀,只是天机所示,不忍见死不救罢了。” 他随即要求准备清水、香烛等物,在府中设下简单的法坛,焚香祷告,步罡踏斗,又以朱砂画下符咒,化入水中,让人给夫人喂下。

说来也奇,那符水灌下不久,昏迷多日的夫人竟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悠悠醒转。背上的毒疽也停止了恶化,脓血渐渐收口。数日之后,夫人竟能稍稍进食,病情一日好过一日,最终得以痊愈。

经此一事,李公深受震动。他依旧秉持正直之道,却不再如过去那般固执己见,对未知的事物多了一份审慎与敬畏。他厚谢了李处士,而李处士此后也并未倚仗功劳招摇,依旧保持着他那份神秘的超然。

过于坚执己见,有时反成障目之叶。真正的智慧,在于坚守正道的同时,亦能保持一份心灵的开放与谦逊。当现实超越既有认知时,勇于打破成见,审视自身,这不仅不是妥协,反而是一种更深层的成熟与担当。知错能改,从善如流,方是立身处世、化解危难的大勇气、大智慧。

7、骆玄素

唐时赵州昭庆县,有个名叫骆玄素的小吏,因一时不慎,触怒了本地县令。他深知官法如炉,为免遭严惩,只得仓皇逃离,遁入茫茫群山之中。

县令大怒,发下海捕文书,派出衙役四处搜拿。骆玄素不敢走大路,只在人迹罕至的深山里艰难穿行,渴饮山泉,饥食野果,衣衫被荆棘划得褴褛不堪,形容憔悴。

这一日,他正藏身于一处幽谷,忽见一位老者。老者身着粗麻褐衣,容貌质朴,甚至有些丑陋,手扶一根藤杖,静静伫立在一株虬枝盘曲的古松之下。老者看见他,开口问道:“你这后生,为何会流落至此?”

骆玄素见老者气度不凡,不似寻常山民,不敢隐瞒,躬身答道:“小子因得罪了县令,被迫逃亡至此,万望老丈收容,暂避灾祸。”

老者点了点头,也不多言,只道:“且随我来。”便引着骆玄素向大山更深处行去。约莫走了十余里,眼前豁然开朗,只见一处岩穴之前,有两间茅草修葺的斋舍东西相对。斋舍前是一潭清澈见底的积水,四周罗列着许多叫不出名字的珍奇花木,幽静得不似人间。西边斋舍里住着一个侍童,年纪很轻,梳着双髻,穿着短褐,腰系白色衣带,脚踏皮制便鞋,眼神清澈灵动。

老者自称“东真君”,让骆玄素便以此相称。他将骆玄素带到东边斋舍,这里设有一具药灶,烟气袅袅。东真君吩咐玄素在此看守炉火,又从怀中取出十余粒碧莹莹的药丸递给他,说道:“服下此药,便可免去饥馑之苦。”

骆玄素依言服下,果然顿觉神清气爽,腹中充实,再无饥饿之感。自此,他便在这世外仙境住了下来,不再食用人间烟火。

如此过了一年有余。在此期间,东真君开始传授他画符施咒之术与调理呼吸、汲取天地精气之法。骆玄素本是聪慧之人,又心无旁骛,竟将这些玄妙法术一一掌握,领悟了其中精要。

一日,东真君将骆玄素唤至身前,对他说道:“你在此间缘分已尽,可以回去了。”

骆玄素闻言,心中虽有不舍,但也知仙缘不可强求,便恭敬拜谢授业之恩。东真君又道:“你归去后,县令已奈何你不得。但须谨记,所得之术,当用于正途,济世救人,不可恃之为非作歹,否则必遭天谴。”

说罢,东真君用手轻轻一推骆玄素的背。骆玄素只觉身子一轻,眼前景物飞速流转,耳边风声呼啸。不过片刻功夫,双脚已踏在实处,定睛一看,竟已回到了昭庆县郊外。

他试探着回到县城,发现搜捕他的风声早已平息。一打听才知,那当初要捉拿他的县令,已因他事被罢免离任。骆玄素于是安居下来,他谨记师训,时常以符术为人驱邪治病,调解乡里纷争,却从不炫耀,也绝不以此牟取暴利,渐渐成为了当地一位受人尊敬的异人。

人生际遇,常是山重水复处,暗藏柳暗花明。一时的困厄,或许正是另一种机缘的开启。然而,纵得奇遇,拥有非凡之能,也当时刻持守本心,以善为念。真正的造化,不在于获得了多少神通,而在于能否用这能力,让脚下的路行得更正,让身边的人过得更好。

8、赵 操

唐朝宰相赵憬有个庶出的儿子,名叫赵操。此子性情疏阔狂放,行事任性,从不知谨慎为何物。赵相国望子成龙,屡次严加教诲,希望他能收敛心性,走回正途。奈何赵操左耳进右耳出,非但毫无悔改,反而变本加厉。

一次,他又犯下过错,心中惧怕父亲重责。慌乱之下,竟偷了一名小吏的毛驴,又揣上自己积攒的两串私钱,连夜逃离了相府,混迹于市井酒肆之中。没过几日,钱已花光。他心一横,骑着毛驴出了长安南面的启夏门,信马由缰,任凭毛驴随意行走,自己则一副听天由命的模样。

不知不觉,毛驴驮着他走进了南山。山路渐行渐深,四周林木幽邃,只剩下一条猿猴飞鸟才能通过的小径,再也无法骑行。赵操便将毛驴拴在山林间,独自一人攀援前行。

大约走了二十里,峰回路转,眼前竟出现一处人家。赵操又惊又喜,连忙上前叩门。门开了,迎接他的是两位白发苍苍的老者。他们见到赵操,丝毫不觉意外,和气地说:“你既然到了这里,便暂且住下吧。”

赵操走进屋内,见屋中也有妻妾孩童,生活起居与寻常人家并无不同,只是处处透着一股恬淡安宁的气息。赵操在此无所事事,终日只是纵情山水,内心竟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平静与安稳,仿佛这里才是他的归宿。

如此过了一月有余。一日,两位老者对赵操说:“劳烦你往都城走一趟,替我们采购些山中必需的物事。”赵操欣然应允。

二老又道:“你所乘的那头驴,卖掉可得五千钱。你就用这钱,按我们所列的单子采买即可。”说着,递过一张清单。

赵操闻言,却面露难色,迟疑道:“不瞒二老,家父贵为当朝宰相。我此番进京,若是被他派人抓住,必定严加管束,恐怕就回不来了,岂不辜负了二老所托?”

两位老者相视一笑,从容说道:“你但去无妨。我等深知,你与世间俗缘将尽,方有此山林之栖。令尊此刻,不仅不会拘禁于你,恐怕还会主动赠你财物,送你归来。你不必忧虑。”

见老者说得如此笃定,赵操将信将疑,却也依言下山。他果然找到了那头驴,牵到市集卖掉,得了五千钱,然后按照清单一一购齐物品。

更让他惊讶的是,他入京的消息传到相府,父亲赵憬非但没有派人捉拿他,反而命人将他请入府中。相见之时,父亲凝视他良久,见他神清气爽,眉宇间往日浮躁之气尽去,竟透出一种难得的沉静,不禁喟然长叹。他非但没有责备,还取出许多缣帛财物赠予赵操,温和地说道:“你既已寻得安身立命之处,为父也不便强留。这些资财,或可助你在山中使用,你好自为之罢。”

赵操拜谢父亲,带着采购的物资和父亲所赠,顺利返回南山。他将经过告知二老,二老只是含笑点头,仿佛一切早在预料之中。

自此,赵操便断绝了尘世念想,长居此间,潜心修习二老传授的吐纳导引、修养心性之法。他抛却了相国公子的身份,真正融入了这片山水,后来竟修得道法真谛,容颜常驻,成了世外之人。

有时,人需放下固有的身份与执念,方能遇见真正的自己,找到内心的归宿。外在的约束与教化,未必能改变一颗不羁的心;而自然的感召与内心的安宁,却拥有重塑灵魂的力量。真正的成长,并非遵循他人设定的轨迹,而是勇敢追寻属于自己的那片山林,并在其中获得生命的觉悟与升华。

9、崔玄亮

唐文宗太和年间,崔玄亮出任湖州刺史。他为官清明,却也对世间奇术怀有几分探求之心。辖境内有一位法号道闲的僧人,精于药石之术,名声不小。崔玄亮听闻后,便将他请至府中,恳切地请求传授一二。

道闲僧人却连连摆手,神色凝重地拒绝:“使君,此法并非难以求得。只是……凡借此术牟利者,必遭冥冥之中的责罚,祸及自身与后人。贫僧实在不敢以此相授,贻害使君。”

崔玄亮闻言,虽有些失望,但好奇心更盛,便退一步请求:“既然如此,不敢强求学术。但求大师施展一次,让下官开开眼界,一睹玄妙如何?”

道闲僧人见他态度诚恳,沉吟片刻,方才点头:“也罢,便让使君一见,也好知天地间确有玄机,并非虚妄。”

他请崔玄亮命人买来一斤水银,倒入一个普通的瓦锅之中。然后,他从随身携带的布袋里取出一枚紫色药丸,大小如龙眼,将其投入水银。接着,他用另一片方瓦盖住锅口,四周堆上炭灰,将瓦锅埋得只微微露出顶部,这才点燃了炭火。

火焰舔舐着瓦锅,发出轻微的噼啪声。僧人在旁静坐,目不转睛。过了一会儿,他对崔玄亮说:“单将这些水银炼成白银,或许还不足以取信。使君,请您此刻摒除杂念,虔诚地于心中观想一物,不拘形态,唯求心意专注。此物形态,或能自显于这炼化之物上。”

崔玄亮将信将疑,依言闭目凝神。他心思转动,想着世间万物形态各异,何者最能验证此术之真?忽然心念一动:“若此法真能感应心神,那么观想我自身之形,岂非最无可辩驳?”于是,他收摄心神,全力在脑海中勾勒自己的容貌体态,连眉宇间的神情、官袍的褶皱都细细想象。

大约过了一顿饭的功夫,道闲僧人说道:“时辰已到。”他用火钳夹起那炙热的瓦锅,迅速将其浸入旁边早已备好的冷水盆中。只听“刺啦”一声,白汽蒸腾。

待蒸汽散尽,僧人将瓦锅取出,笑着问崔玄亮:“使君方才,心中所想是何物?”

崔玄亮答道:“不瞒大师,我所想者,正是下官自身。”

僧人闻言,将瓦锅递到崔玄亮面前,揭去上面覆盖的方瓦。崔玄亮定睛一看,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锅底哪里是什么银锭,赫然是一件银光闪烁的塑像!那眉眼、那鼻梁、那微微含笑的嘴角,甚至连头上所戴的官帽、身上官服的纹理,都与他本人一般无二,仿佛是由最精巧的工匠依照他的模样精心浇铸而成,只是通体由纯银打造,在光下流转着奇异的光泽。

崔玄亮手捧这尊银像,惊愕得半晌说不出话来。他仔细摩挲,触手冰凉坚实,确是真银无疑。水银化银已属神奇,而这银竟能随人心念化为具体形象,这简直超越了常理所能揣度。

道闲僧人看着他震惊的模样,缓缓说道:“使君如今可信了?此乃神仙之术,并非世间幻戏。然而,”他话锋一转,语气再次变得严肃,“知其有,不必尽求其有。世间此类真流,万中无一,罕遇难求。反倒是那些自诩精通、四处夸耀之辈,十有**皆是妄人,其言绝不可信。使君今日一见,知其玄妙,存一份敬畏之心便足矣,切莫再起追寻之念,以免招致无妄之灾。”

崔玄亮看着手中那尊栩栩如生的自身银像,又想起僧人之前关于“阴谴”的警告,心中百感交集。他郑重地向道闲僧人深施一礼,不再提求学之事。此后,他依旧勤于政务,只是心中对那浩瀚未知的天地,多了一份深深的敬畏。

宇宙浩渺,蕴藏无穷玄妙,非人力所能尽窥。知其存在,存一份敬畏与探索之心,是智慧;明其边界,懂得知止与收敛,是清醒。真正的见识,不在于掌握了多少异能,而在于认清自身在天地间的位置,不妄自尊大,也不盲目轻信,以务实之心行脚下之路,以谦卑之怀仰头顶星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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