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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广记白话故事 第4章 神仙四

作者:富家尔尔 分类:玄幻 更新时间:2025-11-10 07:56:09

1、笙声鹤影

周灵王的太子乔,厌了朱门金阶。每当月华铺满宫廷玉栏,他便取出心爱的笙,独自吹奏。那乐声清越入云,引来彩凤绕梁,和鸣相答,久久不散。

一日,太子游至伊洛之畔,巧遇道士浮丘公。浮丘公深觉此子灵性超然,便引他同登嵩岳深处。三十载寒暑于山中流转,红尘消息杳然。

某年,太子忽托山中采药人桓良带话故国:“七月七日,请家人在缑氏山头相候。”到了那日,人们翘首仰望。忽见云海翻涌处,一只白鹤破空而至,翩然停落山巅。太子一身素衣鹤氅,立于烟霞明灭之间。众人欲近前细看,却见那身影始终缥缈难及。他含笑举手,向山下殷殷故人揖别:“谢过人间。”数日后,白鹤驮着他渺渺身影,没入长空深处,再不回眸。后人感念,遂在缑氏山与嵩山立祠祭祀。

笙音已渺,鹤影无踪。人们追逐的,究竟是那云外仙踪,还是心中无法安放的、对更高境界的向往?太子乔用飞升的背影作答:心之所向,便是归途——纵使身化云烟,追寻本身已是对尘世最深的谢意。

2、百草长生

渔阳人凤纲,不爱金银爱花草。年年开春,他便背着竹篓踏遍山野,专采带露的百花嫩草。直到秋深露重,他的采集才罢休。

这些花草被他细细清洗,装入坛中,以山泉浸润,黄泥封口,深埋于幽静处。百日之后取出,再历经九次炉火煎熬,方得一小罐青碧药浆。这药有回春之妙,街坊邻里若有气息断绝的,只需撬开牙关,滴入少许药汁,人便悠悠醒转,恍若一梦。

凤纲自己亦日日服用此药,岁月在他身上失了效。乡人父老凋零,子孙换代,唯有他容颜如旧,步履轻健。时间久了,众人皆知渔阳有位不老的采药人。

终于有一日,他收拾了简单的行囊,告别了熟悉的山水。人们最后一次见他,是独自向地肺山云雾深处行去的背影,从此再无音讯。山中只余药香缕缕,随风飘散。

世人皆道长生是仙丹炼就,凤纲却以草木为引。他那双采撷百花的手,浸透了四季风露,熬煮了岁月炉火——原来不朽不在云端,在俯身时沾满草叶的手掌;永恒非关神力,是专注者以凡俗光阴熬出的一点微光。

3、骑鲤之约

赵人琴高,曾在宋康王门下鼓琴。可他指间流淌的不只是宫商角徵,更有涓、彭一脉的长生之术。两百余年间,他如闲云野鹤,在冀州涿郡一带自在来去,岁月仿佛忘了在他身上刻痕。

一日,琴高忽然辞别众弟子:“我将入涿水,为尔等取龙子而归。”他郑重与弟子相约:“某日,请诸位洁身斋戒,于水畔搭起祠堂,静候我归。”众人依言而行,那日涿水之滨人头攒动,万人屏息以待。

忽见水面红光潋滟,浪花翻涌如沸。一尾赤色巨鲤破水而出,琴高端坐鱼背之上,衣袂飘飘,从容登岸。他在众人搭建的祠中盘桓月余,谈笑风生如故。而后一日,向弟子们微微颔首,转身复跃入滔滔涿水,乘赤鲤没入碧波深处,再不回头。

众人只见赤鲤入水,涟漪散尽。琴高赴约而来,履约而去,这水中来去的身姿,胜过千言万语的点化——原来最深的道法,不在长生久视的玄机,而在那尾赤鲤跃出水面的一刻:它驮起的不仅是一位仙人,更是一个沉甸甸的诺言,证明这浩渺天地间,信义二字可通幽冥,可越千年。

4、云深不知处

晋平公在位时,太行山最深的褶皱里,藏着位名叫王利的先生。世人寻不到他,便以山为名,唤他鬼谷先生。他栖身的清溪山,终年云雾缭绕,恍若仙境。

苏秦与张仪,两个心气极高的年轻人,踏破铁鞋寻到这云深之处,拜在鬼谷门下,所求唯有一事——那足以搅动天下风云的纵横捭阖之术。先生倾囊相授,却暗自神伤。他深知,这二人眼中灼灼燃烧的,是权力与智诈的火焰,他们欲以此术在列国间翻云覆雨,倾轧争夺。鬼谷子胸中所藏的,乃是天地间玄微深奥的至道,非此等心性所能领悟承载。每每夜深,他独自望着山月,想到大道或将随此二人之行而扭曲蒙尘,不禁潸然泪下。纵使先生数度痛陈利害,涕泣劝诫,奈何二人心志已如离弦之箭,再难回头。

学成之日,苏秦、张仪意气风发,欲展宏图。临行前,鬼谷先生沉默良久,除却几句叮嘱,只取下一只脚上的旧布履,默默递给他们。二人面面相觑,不解这敝履何用,又不敢违逆师命,只得勉强接过。

下得山来,怪事陡生!那手中的破旧布履竟腾起一阵清烟,落地化作一只神骏黑犬。黑犬引颈向北,低吠示意。二人将信将疑跟随其后,只觉脚下生风,山川草木急速倒退,竟如腾云驾雾一般。待得定下心神,赫然发现,一日之间,已从太行深山抵达了秦国的地界!回首望去,那引路黑犬早已踪迹杳然。此刻,他们才真正窥见老师那深不可测道法的冰山一角——至道之玄微,岂是口舌机锋可比?一只陋履,便蕴藏着缩地千里的神通。

鬼谷先生在人间驻留了数百载春秋,始终凝神守一,如幽谷深潭,波澜不惊。最终,他像一片融入山岚的云,悄然隐去,无人知晓其踪。

多年后,秦始皇威加海内。忽有急报自西域大宛传来:道上常有离奇暴毙者,却有一种神鸟衔来仙草覆盖死者面目,竟能令人死而复生!始皇闻之,长生之念大炽,急遣使者携此草入山寻访鬼谷先生踪迹。使者跋山涉水,终在云深雾锁处得见先生形容。

先生审视那草,目光仿佛穿透了浩渺烟波:“沧海深处,有十座仙洲——祖洲、瀛洲、玄洲、炎洲、长洲、元洲、流洲、光生洲、凤麟洲、聚窟洲。” 他的竹杖轻轻点在沙盘上,“此草,正是祖洲所生的不死仙草。” 言毕,不再多语。使者欲再求长生之秘,抬眼时,眼前唯余空山寂寂,流云舒卷,先生已渺然无踪,一如那不可言传的至道本身。

使者捧着那株仙草,茫然立于空山。仙草依旧青翠,却再无人能解其真意。鬼谷先生早已看透,帝王渴求的所谓长生,不过是另一重更深的牢笼。他甘守清溪山中的寂寞,凝神如一,朴而不露,正是对这喧嚣尘世最清醒的告别。

大道至简,却非人人能识。鬼谷子深知,真正的永恒不在长生草叶间闪烁,而在心灵的澄澈与持守——当一个人能如幽谷深潭,映照星月却波澜不惊,任那世间的智诈与贪妄如风掠过水面,他的存在本身,便已是穿透时间长河的微光。简朴之物暗藏天地,守静之心自通永恒。

5、凤台双绝

萧史不知何时得道,容颜总停在弱冠之年。他擅吹洞箫,一曲奏起,清越如鸾鸣凤唳,直上云霄。更兼风骨清奇,神采照人,行止间超脱凡尘,分明是天外谪仙。只是他混迹人间,世人多不识真颜。

秦穆公的女儿弄玉,恰也爱吹箫,技艺不凡。穆公爱女心切,又见萧史品貌非凡,便将弄玉嫁与他为妻。二人结缡后,萧史便悉心教导弄玉吹奏那引凤之音。十数年晨昏相伴,箫声相和,弄玉的箫音渐臻化境,清越处竟真引来了凤凰,翩然栖落于他们的屋檐之上。

穆公大喜,为这对璧人筑起一座高台,名曰凤台。夫妇二人登台而居,餐霞饮露,竟数年不食人间烟火。忽有一日,天光澄澈,祥云缭绕。只见弄玉身披霞光,乘上凤凰;萧史则含笑跨上一条矫健玉龙。龙凤和鸣,清音缭绕,载着二人徐徐飞升,终于消失在九天云霞深处。秦国上下感念,建起凤女祠,至今似乎仍能听闻渺渺箫声。洪州西山的绝顶之上,那萧史曾抚箫的石室与仙坛犹在,岩壁间仿佛还映着他们飘然欲举的身影。

世人常道神仙眷侣,却不知仙缘根植于同频的魂魄。萧史与弄玉以箫音为桥,心弦共振,终引凤来仪——原来最高深的道法,不在独步青云,而在觅得那能与你合奏生命清音的人。当灵魂的旋律在岁月里共鸣回响,纵是凡尘,亦可筑起通天之台;当心音与天地同频,那乘龙跨凤的飞升,不过是精神契合必然抵达的彼岸。

6、蓬莱一芥子

咸阳宫阙深处,帝王枯坐如石。当使者将一株青翠欲滴的异草呈至案前,禀报大宛道上神鸟衔草覆面、死者复生的奇闻时,秦始皇眼中燃起的光,灼得满殿生辉。他即刻命人携此草深入云山,叩问那位传说中的鬼谷先生。云雾深处传来的答案,更添一把燎原之火:此乃东海祖洲不死草,名唤养神芝,一株可活千人!帝王的目光瞬间穿透宫墙,射向浩渺的东方。

浩荡的楼船在帝王不死的执念催逼下仓促入海。徐福,这位被推至浪尖的方士,率三千童男童女,载着帝国最沉重的期盼,驶向传说中仙草摇曳的祖洲琼田。烟波浩渺,巨舰如山,却如投入沸水的雪片,转瞬消融于海天之际,再无半点声息。祖洲,成了帝国版图上最虚幻的伤口。

岁月如潮,冲刷着帝王的陵寝。几百年后,当仙界之门为得道的沈羲开启,天门洞开处,祥云缭绕,仙乐悠扬。只见徐福乘白虎车,与乘龙车的度世君、驾白鹿车的侍郎薄延之联袂而来,共迎沈羲升天。尘世之人至此方恍然:那消失在东海烟涛中的徐福,早已脱胎换骨,位列仙班。他寻得的,远非一株草,而是一条通天路。

又几度星霜,大唐开元年间,一裴姓士人遭逢大厄,半身枯槁如焦木,太医院束手无策。他心灰意冷,对族人泣道:“此身残败,岂能久存?唯闻沧海有仙山,或存一线生机。”不顾亲族涕泪挽留,他携一忠仆,载着微薄粮秣,漂向登州外那传说之地。

海天茫茫,生死一线。绝望之际,一座孤岛如蜃景浮现。岛上宫阙玲珑,云雾缭绕。一位鹤发童颜的老者飘然而至,目光如电,洞穿裴生的残躯与悲愿:“汝疾在膏肓,非尘世药石可医。”遂引他入岛,七日七夜,以秘药蒸腾其病躯。当裴生从氤氲药气中苏醒,惊觉枯槁半身竟已血肉充盈,光洁如初!

临别,老者赠他一囊异香扑鼻的紫色药末:“此药善治诸病。若遇疾苦者,以刀圭之量予之可愈。”并郑重嘱托,“此岛玄机,勿泄于人。”

裴生归至登州,谨记仙谕,只将灵药献于朝廷。玄宗令病者试服,沉疴立愈,举朝称奇。而那囊救世良药,其色其香,竟与当年始皇案头那株祖洲仙草隐隐相通。无人知晓,这济世紫药,正是徐福所求长生草的真正回响。

徐福东渡,始皇眼中唯见不死仙株,渴求独霸千秋。而蓬莱仙翁赠予裴生的那一囊紫药,却要他以“刀圭”之威,普济众生。帝王楼船载不动一己私欲,终沉没于贪妄之海;病士轻舟所携的微末药粉,反在人间绽放千朵生之花。徐福所求的长生草,最终以渡人之姿重返尘寰——原来真正的“不死”,从不在琼田玉苑的孤芳,而在悲悯掌心传递的温度;蓬莱仙山亦非缥缈坐标,它就在你舀起一勺药粉,为呻吟者解除苦痛的那个瞬间。

7、天宫胶

汉武帝巡狩东海,西王母特遣青鸟使者献上两件异宝:四两灵胶,一袭吉光裘。武帝随意命人收入外库,暗忖西域贡品不过尔尔。使者静立阶下,未得辞行之机。

数日后,帝王驾临华林苑狩猎。弓弦骤断,虎兕当前,侍卫皆惶然。那沉默的使者忽越众而出,自怀中取出一分灵胶,以唾液濡湿断弦接口。胶色青碧如翡翠,瞬间黏合如初。武帝不信,命数名武士反方向狠拉弓弦,直扯得臂膀酸麻,那弦竟纹丝不动,较新弦更韧三分。

使者又展吉光裘。裘色如初阳映雪,入水浮如轻羽,遇火飘若青烟。武帝抚裘长叹,方知自己眼拙——宝库中堆积如山的金玉明珠,竟不及这轻飘飘的两件神物。他厚赏使者,目送青鸟掠入云霄,心头第一次对那九霄之上的昆仑,生出真正的敬畏。

集弦胶本出自凤麟洲,弱水环抱的仙岛上,凤喙麟角经年熬煮方得。武帝后来知晓,人间再强的弩机,也射不穿仙凡之间的弱水屏障;库中再多的珍宝,也买不来方外一寸清光——当帝王的目光只落在弓弩实用处,便永远参不透,那胶中凝结的其实是凤鸣麟游的逍遥;当人心沉溺于金玉的重量,便再难感知,真正的珍宝,轻得能浮于弱水之上。

8、匣中雷

延和三年的春风尚未吹软塞外坚冰,汉武帝銮驾停驻安定。月支国使者风尘仆仆而至,献上两件异宝:四两黑如桑葚的异香,大不过雀卵;一只毛茸茸的幼犬般小兽,蜷在使者臂弯里,蔫头耷脑。

武帝瞥过那不起眼的香块,随手挥入库房。待使者小心翼翼捧出黄毛小兽,帝王终于嗤笑出声:“此等狸奴,也配称猛兽?”使者却昂首答:“威震百兽者,何论形体大小?神麟为象王,凤凰乃鹏宗,皆不在巨细。”他目光灼灼,“东风入律,青云连月,皆兆中土圣主将兴。我王仰慕道风,故遣臣涉弱水,度飞沙,献此神物。”话音未落,那昏昏欲睡的小兽忽睁双眼!一股无形威压如寒潮席卷大殿,武士手中刀戟叮当坠地,满殿人脊背发冷。

武帝惊怒,将小兽掷入上林虎圈。猛虎群集,竟垂首贴耳,伏地如见君王!帝王羞愤交加,欲治使者不敬之罪。翌日清晨,使者与小兽却如朝露蒸发,踪迹全无。

多年后长安大疫,尸骸塞道,哭声蔽日。绝望之际,武帝忽忆起库中蒙尘的月支黑香。焚香当日,青烟如龙盘绕九城,棺中竟传出抓挠声——气绝未满三日者,纷纷掀棺而起!异香三月不散,满城恍若重生。帝王忙将余香秘藏玉匣,日夜守护。然而某日开匣,唯余空香,神物已杳然归天。

此香本出自聚窟洲返魂树,伐根煎汁,凝为惊精香,一物而具返生、却死等六名。月支使者万里献宝,武帝眼中只见狸犬之微;待疫鬼横行,方知那黑如桑葚的小小香块,竟是扭转阴阳的惊雷。小兽伏虎,微香回天,皆在警示世人:真正的威能与慈悲,常敛形于渺小躯壳之中。傲慢者错失的,岂止是匣中一丸香?是俯身方能听见的,万物蕴藏的天道雷音。

9、云阶误

元封二年秋,殿外天青如洗,汉武帝正自凭栏。忽见天际流光曳影,一辆云霞为幔、白鹿驾辕的神车,悠然降于丹墀之前。车中步出一人,羽衣拂星冠,面若初绽莲,正是中山修士卫叔卿。他飘然近前,风过处似有清芬。

武帝惊中带喜:“来者何人?”

“中山野人,卫叔卿。” 声如清泉漱石。

帝王眼底掠过一丝惯有的俯视:“原是朕之中山臣民,近前叙话。”

此言一出,云阶似骤然结冰。叔卿眸中星辉黯去,唇角那缕仙家从容的笑意,凝成了霜。他万里乘云而来,本慕人间帝王或存向道之心,不意只换得一句居高临下的“朕之臣民”。未再置一词,羽袖轻扬,人与云车倏然化入长空,唯余几片鹤羽悠悠飘落阶前。

武帝怔立良久,悔意如藤蔓缠心,急遣使者梁伯奔赴中山。卫宅空寂,只寻得其子度世。这青年眉目间有山岚清气:“家父服药导引,遗世入太华山,四十余载矣。” 武帝如见浮木,立命度世携梁伯入华山寻踪。

攀至险峰,度世忽驻足,望向东面险峻处:“父在彼端。” 梁伯伸颈竭力,唯见乱石嶙峋,雾锁深渊。度世不再多言,竟如履平地,向虚空踏去!身影没入云霭,片刻后捧一白玉函归来,异香氤氲,函内云母流转五彩。待梁伯再眨眼,函与度世竟皆不见踪影。

梁伯心知有异,伏地恳求。度世感其诚,终现形道破天机:“此乃‘飞仙之香’所封玉函,内蕴五色云母。非至诚者,函不可见,药不可得。” 遂分梁伯云母,二人于山巅共服灵药。霞光涌起处,身影渐与流云同色,唯余仙方飘落凡尘。

多年后,中山岩层间时有采药人掘得五色石片,温润如玉。传为云母碎屑,依古方调制,可祛沉疴。而华山绝顶的云雾,总在春深时分显出奇异的斑斓,山民说,那是未能飞尽的仙药在呼吸。

帝王坐拥四海,一声“朕之臣民”,惊散了云外仙客。玉函自晦,云母通灵,只肯显于赤子之目,托付于温厚之手——原来仙缘如朝露,沾不得半点权力的尘埃。卫叔卿乘云而至又拂袖去,度世踏虚取药而众人不见,皆在点醒世人:真正的道,永远在云阶之上,在俯身倾听草木低语的晨昏里。那深藏华岳的五色云母,从未拒绝过尘世,它只是静静地等待——等待一颗能认出珍宝的、谦卑如泥土的心。

10、雾市

华山谷深处住着张楷,字公超。此人通晓玉诀金匮的玄奥,精于“坐则形隐,立则神消”的秘术。最奇的,是他拂袖间能召来弥漫五里的浓雾,山谷顷刻化作云海。

消息传开,求学者如潮涌来。山径被踩成大道,茅庐前日日喧嚷如市集。张公超静坐雾中,身影时隐时现,声从八方传来:“尔等所求何物?”众人七嘴八舌:“愿学隐身法!”“求授召雾术!”雾中只一声轻叹。

他索性终日布雾。浓雾翻涌,吞没人影幢幢。求法者挤在雾障里,茫然四顾,伸手唯触湿冷。有人焦躁顿足,有人推搡呼号,更多人如没头蝇般乱撞,早忘了为何而来。山民遥望谷中白气蒸腾,遂呼此地为“云雾市”。日久年深,连这山谷也被唤作“张超谷”。

雾终有散时。待云开谷现,张公超与其庐舍,早如朝露无痕。唯余空山鸟语,溪涧淙淙。

那些曾浸在五里雾中的人,至终也未窥得仙术门径。他们只见雾奇,却不见雾起雾消间,张公超眼中映着的,恰是众生在欲念迷障中团团打转的倒影——法术幻化的浓雾易散,心头的痴妄之霾难消。后来者立在这空谷,方知真道不在求索喧嚣处,而在拨云见日时,心头那一片澄澈的清明。

11、玉田

卢龙人阳翁伯,至孝之名传遍乡野。双亲葬于八十丈高的无终山巅,山石嶙峋,滴水难寻。他在坟茔旁结庐守墓,昼夜悲泣,哭声竟穿透九霄,感动神明。一夜之间,清泉汩汩涌出墓侧。翁伯引泉流至山道旁,自此行人车马皆得甘霖解渴。

一日,有位风尘仆仆的饮马人,以粗布袋盛了一升莹白石子相赠:“将此石种下,自有美玉生。”翁伯依言埋石,日夜浇灌。数月后,土中竟破出羊脂白玉,二尺长的玉璧成双而生,光润照人。

忽有青衣仙童踏云而至,引他飘然过海,登临蓬莱仙岛。琼阁玉殿中,群仙笑语:“此即种玉的阳翁伯。”一位仙人颔首:“汝孝感动天,故赠玉种。今当举家飞升,此宫日后便是汝居所。天帝巡幸在即,需备礼玉十班,汝可速办。”言毕,仙童送他返回尘世。

翁伯精心磨制十班礼玉,交付仙童。恰逢北平徐氏有女待嫁,遣媒提亲。徐父半是试探半是刁难:“得白璧一双为聘即可。”翁伯却担来五双无瑕玉璧。徐家惊愕收下,嫁女过门。

三年后,云中再现青童身影。翁伯夫妇抱子登云,临行前将剩余玉种遍撒山野。霞光漫天处,一道身影融入仙阙。从此无终山易名玉田,土中常现零星玉脉,温润如泪——那是孝心感天的印记,深埋地底,静待有缘。

世人总道仙缘难觅,却不知翁伯的登天梯,始于坟前那捧为双亲滚落的泪。神明所赠的石子,唯落进赤诚浇灌的心田,才生得出无瑕玉璧。蓬莱路远?且看那凡俗孝心凝成的清泉,早已默默贯通天地——真正的飞升,不在霞举烟消的刹那,而在你俯身将路人焦渴,视作父母饥馑的每一个平常瞬间。心田有玉,人间即是仙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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