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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广记白话故事 第21章 神仙二十一

作者:富家尔尔 分类:玄幻 更新时间:2025-11-10 07:56:09

1、百岁青年孙思邈

雍州华原县出了个奇童,七岁的孙思邈读书,一日竟能记诵千言。待到二十岁,已是满腹经纶,老庄的玄妙、百家的智慧、佛门的经典,在他口中娓娓道来,如同讲述家常。一日,声名显赫的洛阳总管独孤信偶然听了少年论道,惊叹之余又隐隐惋惜:“此子实乃圣童!只可惜器量恢弘而识见尚需磨砺,恐难为当世所用啊。”这话像根刺,轻轻扎在了少年心上,也悄然埋下了遁世的根苗。

后来周宣帝在位,天下纷扰不断。年轻的孙思邈看透了庙堂的波谲云诡,索性背起行囊,一头扎进了终南山麓的太白山。山间松涛为伴,流泉洗心,他潜心研读医书药典,采药炼丹,名声虽隐于林泉,医道却在寂静中日益精进。

风云变幻,隋文帝杨坚执掌了权柄。求贤若渴的朝廷发来诏书,征召他入朝担任国子博士。面对这多少人梦寐以求的荣耀,孙思邈只托人带回一封言辞恳切的谢病书。他对亲近之人吐露心声:“再等五十年吧,那时必有圣主出世,才是我下山济世之时。”

时光如太白山的溪水般静静流淌。大唐贞观年间,太宗李世民登基。他素闻孙思邈之名,特下旨召其入京。当这位传说中的隐士站在金銮殿上时,满朝皆惊——太宗望着他红润的面容、清亮的眼神,忍不住感叹:“朕今日才知,得道之人诚然可敬可羡!古之羡门、广成,岂是虚妄之言?”当即就要封他高官厚爵。孙思邈依旧躬身推辞,语气温和却坚如磐石:“山野之人,只愿悬壶济世,不敢受朝廷爵禄。”太宗无奈,只得任他归去。

岁月不居,到了高宗显庆年间,朝廷的使者又一次踏进了孙思邈的山居。这一次,皇帝想拜他为谏议大夫。面对煌煌诏命,白发苍苍的孙思邈依然只是摇头。待到上元元年,老人深感精力渐不如前,便主动上书请求归山。高宗感念其德,特赐良马,并将风景秀美的鄱阳公主旧宅赐予他颐养天年。

此时的孙思邈,早已是名动天下的“药王”。长安城里的名流才俊,如诗人宋之问、学者孟诜、“初唐四杰”之一的卢照邻等,皆以弟子之礼恭敬侍奉左右。一次随高宗驾幸九成宫避暑,随行的鄱阳县令突发急症,面如死灰,气息奄奄。御医们束手无策。孙思邈被急召而来,只道:“此人病根深埋脏腑,气血逆冲。需火灸,且非寻常艾火可治。”他命人堆起红炭,灼热逼人。旁人惊惧,孙思邈从容施灸。县令周身穴位依次灸过,须臾竟呻吟转醒,面色渐复红润。次日,行动如常。神乎其技,满宫为之折服。

卢照邻曾患顽疾,饱受折磨,拜在孙思邈门下求医问学。一日,他扶着病体请教:“先生,名医如何能治愈沉疴?”孙思邈捻须,目光深邃:“你看这天与地,便是一幅大景象。人之病痛,犹如风雨失调,江河枯竭,此乃天地焦枯之象。良医用药石针砭,调和气血,如同疏导阻塞的河流;圣人则以道德教化,政令疏导,如同理顺混乱的天地。故而人身有可愈之疾,天地亦有可消之灾。”

卢照邻深为叹服,再问:“为人之道,当如何自处?”

孙思邈沉吟片刻,字字珠玑:“为人行事,当‘胆欲大而心欲小,智欲圆而行欲方’。”他细细拆解,“‘如临深渊,如履薄冰’,此乃心小,是谨慎;‘赳赳武夫,公侯干城’,此乃胆大,是担当;‘不为利回,不为义疚’,行止方正,是原则;‘见机而作,不俟终日’,智慧圆融,是通达。”卢照邻闻之,如醍醐灌顶。

孙思邈的学问深不可测。当初魏徵等重臣奉旨编修前朝五代史书,唯恐史料有缺漏讹误,屡屡登门请教。孙思邈凭其浩瀚学识与惊人记忆,对数百年前的人物事件、典章制度,竟能口述如流,历历在目,仿佛亲历,为史书的修撰提供了无价的真知灼见。

他的一生,如太白山巅一株苍松。根须深深扎入华夏智慧的沃土,枝叶却舒展在千年时空之上。三次拒绝帝王征召,非是孤傲,而是深知济世之道在民间烟火;百岁高龄仍容色如少,并非驻颜有术,乃是心中那济世活人的灯火,始终温热如初,未曾熄灭。

真正的青春,原来无关年岁深浅,只在于心底是否还燃着那盏照亮他人、也映亮自己的灯。孙思邈用跨越三朝的生命告诉我们:当一个人将生命活成一道光,岁月便再无法在他身上刻下苍老的印记,他永远是这人间的——百岁青年。

孙思邈的名声早已超越了医者的范畴。一日,东台侍郎孙处约带着五个儿子——孙侹、孙儆、孙俊、孙侑、孙佺,恭恭敬敬地来到孙思邈面前,恳请为诸子前程指点一二。老人目光沉静,在几个年轻人脸上缓缓掠过,片刻后开口:“孙俊前程显达最早,孙侑大器晚成,至于孙佺,”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最为英武挺拔的孙佺身上,“位极人臣,权重一时,但需谨记,祸根或在执掌兵权之时。”孙处约半信半疑记下。多年后,孙俊果然早早位高权重,孙侑中年后亦得显贵,而孙佺最终官至河东节度使,手握重兵,却因卷入朝堂风波,结局惨淡。孙处约忆起当年预言,唯有长叹。

太子詹事卢齐卿,年轻时曾向孙思邈请教命运前程。孙思邈看着他,缓缓道:“五十年后,你将官至一方诸侯(方伯)。那时,我的孙子会在你手下为官,望你多加照拂。”卢齐卿当时只觉渺茫,却牢牢记住了这句话。五十年光阴流转,卢齐卿果然被任命为徐州刺史。到任不久,属吏名册呈上,其中萧县县丞一职后,赫然写着“孙溥”二字——正是孙思邈的嫡孙!卢齐卿震惊不已,回想当年孙思邈预言之时,孙溥尚未出生!老人洞悉未来的能力,已非寻常智慧所能揣度。

唐高宗永淳元年,这位跨越了北周、隋、唐三朝的传奇人物,在长安城赐居的鄱阳公主旧宅中安然离世。临终留下遗言:薄葬,不置贵重陪葬品,不杀牲畜祭祀。家人遵其嘱,一月后入殓,亲友惊见老人遗容面色如生,竟无丝毫朽败之相。更令人称奇的是,当抬起遗体放入棺木时,竟觉异常轻飘——那衣袍之下,仿佛只剩下一缕清气,形骸已悄然化去。世人无不惊异,都说孙真人已尸解成仙。

他一生着作等身,为《老子》、《庄子》作注,探寻玄理;更倾尽心血撰成医家圣典《千金方》三十卷,另有《福禄论》、《摄生真箓》、《枕中素书》、《会三教论》等,融儒释道精髓于一身,泽被后世无穷。

然而,关于他的传说并未因肉身的消逝而终结。开元年间,长安大旱,赤地千里。朝廷请来西域高僧于昆明池筑坛祈雨,皇帝也虔诚斋戒。可七日过去,骄阳依旧炙烤着大地,池水眼见枯竭。正当焦灼之际,一位侍御使匆匆上奏,言昨夜得一奇梦:有位鹤发童颜的老者,自称“处士孙思邈”,言昆明池龙宫有旱魃作祟,故祈雨无应,须速请玄宗降旨,遣忠信之臣持皇家符节与雄黄入峨眉山屏风岭,他自有解法。

玄宗虽觉离奇,但救民心切,立即命太监张忠盛奉旨携雄黄星夜赶往峨眉。张忠盛跋山涉水,终于抵达幽深的屏风岭下。正四顾茫然,忽见一位身着简朴黄布短衣的老叟立于道旁,形貌清奇,目光深邃如古井。老叟未等张忠盛开口,便微笑道:“天子使者,可是为送雄黄而来?老朽便是孙思邈。”张忠盛连忙奉上御赐雄黄。老叟躬身接过,又道:“蒙天子厚赐,老朽当上表谢恩。奈何山居简陋,无纸笔可用,烦请使者代录表文。”张忠盛立刻召随行吏员备好笔墨纸砚。老叟抬手一指旁边一块光滑青石:“表文在此,请誊录即可。”张忠盛定睛看去,石面上竟浮现出百余个清晰的朱砂红字,正是一篇格式工整的谢表!吏员不敢怠慢,依样誊写。写毕抬头,老叟与那字迹鲜红的青石,竟已杳无踪迹,仿佛从未出现过。

张忠盛捧着那卷誊录的表文回京复命,详细禀报所见奇事。玄宗对照张忠盛描述的老叟形貌,竟与自己梦中老者一般无二,更是惊叹不已。孙思邈虽逝,其神异踪迹却如云中龙影,时隐时现,流传于江湖之远。

时光流转至唐懿宗咸通末年。太白山下有户寻常人家,家中十几岁的小儿子天性纯良,自幼不沾荤腥。父母见他心善,便送他到山中的白水僧院做了一名洒扫童子。一日,院中来了位游方处士,自称姓孙。这位孙处士气度从容,在僧院各处悠然踱步。当他经过伙房时,忽然驻足,指着灶台上堆积的柴灰,对院中僧人朗声道:“此灰下埋有异宝,何不掘出?”僧人们将信将疑,拨开厚厚的陈年灰烬向下挖去。只挖了数尺,铁锹便碰到硬物——竟是一支古旧的大斗笔!笔身已呈暗金色泽,笔毫却依旧柔韧,隐隐透出光华,绝非俗物。

众僧啧啧称奇,再寻孙处士,却不见踪影。唯有那个不食荤腥的童子,正站在院中那棵古松下出神。他悄悄告诉同伴,方才那位孙处士临走时,曾含笑轻拍他的肩膀,那手掌传来的暖意,竟驱散了山中的清寒。话音未落,童子忽觉肩头被拍处微微一热,仿佛一道无形的印记烙入心田。

原来真正的永生,并非形骸不灭,而在于将灵魂化作一粒不熄的火种。它落入《千金方》的字里行间,照亮后世医者仁心;它融入“胆大心小、智圆行方”的箴言,砥砺代代士人风骨;它更在每一次悬壶济世、每一回洞彻天机的传说里,于人们心头悄然复燃。百岁之龄,不过是他留在这世间的刻度;而那份泽被苍生、穿越时空的温热,才是药王孙思邈——这位永恒“青年”不朽的魂灵。

2、白云深处的琴声

天台山玉霄峰,终年云雾缭绕,宛如仙境。峰顶结着几间简陋茅屋,主人司马承祯,字子微。此人学问深似海,文章锦绣,更有一手绝活,自创“金剪刀书”,篆字如金剪裁玉,锋锐又圆融。他自号“白云子”,一身布衣,常年在山间采药炼丹,清瘦的身影仿佛已与这飘渺云海融为一体。

女皇武则天的威名震动天下,求贤若渴的诏书一道接一道飞向天台山,言辞恳切,许以高官厚禄。使者换了一拨又一拨,山路踏出了新痕,司马承祯只是淡然一笑,托人带回一封封言辞恭敬却态度坚决的谢绝信。荣华富贵?于他不过是山涧升腾的薄雾,转瞬即逝,怎及得上这峰顶一缕无拘无束的白云自在?女皇最终也只能对着云雾缭绕的天台山方向,摇头叹息。

时光流转,龙椅上换了睿宗李旦。这位皇帝素来倾慕道家清净无为的境界,对司马承祯这位“白云子”更是心向往之。他放下帝王威仪,言辞恳切地发去征召。这一次,司马承祯没有拒绝。或许,他看到了睿宗眼中那份对“道”的真切探寻。

金殿之上,睿宗望着这位从云雾深处走来的清癯隐士,眼中满是敬重与好奇:“先生精研阴阳术数,玄妙莫测,可否为朕解惑一二?”

司马承祯闻言,神色平静如水,只微微躬身:“陛下,老子有言:‘为学日益,为道日损。损之又损,以至于无为。’”他的声音清朗,回荡在空旷的大殿,“人心目所及,所知所感,已是纷扰无尽。如能日日减损这些执着妄念,尚且难以臻于清净,又何必再去钻研那些玄虚的术数,徒然增添心智的负累呢?”

睿宗若有所思,继而追问:“先生所言,修身养性,以无为求清高,朕深以为然。然则治理这泱泱大国,若也以‘无为’处之,又当如何?”

司马承祯目光澄澈,仿佛穿透了宫墙,望向浩瀚天地:“治国之道,与修身之理,本为一体。陛下请看老子所言:‘游心于淡,合气于漠,顺物自然而无私焉,则天下治矣。’”他稍顿,引经据典,“《易经》亦云:‘夫大人者,与天地合其德。’苍天何曾言语?四时更替,万物生长,无不信然有序;天地无所强为,却成就了亘古长存的造化。这‘无为’二字,看似虚静,实则是顺应万物本性、摒弃私欲妄为的治国枢要。”

一席话,如清泉流入心田。睿宗豁然开朗,击节赞叹:“先生真乃得道高士!此论精辟,令朕茅塞顿开!”他龙心大悦,执意要留司马承祯在朝中委以重任,加以显赫尊位。

司马承祯依旧平静地摇头,如拂去衣上尘埃:“山野之人,粗服粝食足矣。陛下若真念山野微劳,容贫道归返白云深处,便是莫大恩典。”

睿宗见他去意已决,知不可强留,心中虽有不舍,更多是敬重。临别之际,他命内侍捧出两样御赐珍品:一架古雅宝琴,一袭霞光流转的华美花帔。“此琴,愿先生山居清寂时,有松风为伴;此帔,愿先生身披云霞,常葆高洁。”皇帝的话语间,带着真诚的祝福。

消息传出,长安城里的公卿显贵纷纷前来相送。长亭外,车马盈路。众人感佩其高风亮节,纷纷赋诗相赠。其中常侍徐彦伯所作最为动人,他将司马承祯与当时另外九位超然物外的名士并列,誉之为“仙宗十友”,司马承祯高居其首。

司马承祯怀抱御赐的宝琴,肩披那云锦般灿烂的花帔,在众人依依目光中,转身走向归途。华服未掩风骨,重宝未动初心。他的身影渐行渐远,终于没入通向天台山的官道尽头,仿佛一滴水珠,悄然融回了那片孕育他的浩渺云海。

玉霄峰顶,茅檐依旧。司马承祯解下花帔,叠放一旁,只余素朴布衣。他盘膝而坐,手指轻轻拂过那御赐宝琴的冰弦。清越的琴音悠然响起,不高亢,不激越,如石上清泉,自在流淌,与山间的松涛、鸟鸣、流云应和,浑然一体。琴声里,是那损之又损后空明澄澈的心境,是顺应自然、不染尘埃的逍遥。

山下尘世喧嚣,功名如潮起潮落;山巅琴音澹泊,道心似云卷云舒。睿宗所赐的宝琴与花帔,静置于茅屋一隅,无声诉说着一个道理:真正的尊贵,从不在身外之物的堆砌。当一个人内心足够强大丰盈,能如司马承祯一般,对世间最耀眼的冠冕轻轻道一声“不必”,那宝琴的弦上,便自有白云舒卷,天地清音。这份放下与从容,才是生命至高的华彩。

3、柏叶神仙

北疆重镇太原府,来了位新节度使李诜。李大人坐镇北门,军政繁忙,却常听人提起晋山深处有位奇人:尹道士。此人常年隐居,不食五谷,只嚼山中柏叶为生。更奇的是,此人虽满头银丝如雪,面容却光洁如少年,常独自在太原城里悠然闲逛。

城中坊市间,有位年过八旬的刘老翁,是土生土长的太原人。每见尹君飘然而过,他便拉住街边后生,浑浊的眼里泛起奇异的光:“瞧见没?那位尹神仙!我像你们这么大时,就听我外祖父念叨过。”他咂咂没牙的嘴,追忆道,“我外祖父说,他七岁那年,就认得尹先生啦!算到如今,少说也七十多年过去喽……你们瞧瞧,尹先生那脸盘儿,可曾变过一分一毫?这不是真神仙是什么!”他拍拍年轻人的肩膀,声音带着岁月磨蚀的沙哑,“老汉我黄土埋到脖子根啦,你们正当年,可得把尹神仙的模样刻进心里头去!”

这话刘老翁念叨了几十年。当年听他絮叨的少年郎,如今也成了白发翁。可那位穿行于市井的尹君,依旧鹤发童颜,步履轻健。时光在他身上仿佛凝滞,凡人的一生,于他不过瞬息。

新任太原府司马严绶,是个痴迷玄妙的人物。听闻尹君奇事,心痒难耐。每逢休沐,必策马出城,直入晋山深处寻访。崎岖山径,他走得汗流浃背,只为在尹君那简陋的草庐前坐上一时半刻,听几句似懂非懂的山中妙语,或看尹君闲闲地嚼几片青翠柏叶。严绶眼中炽热的探求,常撞上尹君眼底古井般的平静。

几年后,严绶升任太原节度使,成了北门统帅。权势在手,第一件事便是派人入山,恭恭敬敬将尹君请进了威严的帅府。他在府内收拾出最清幽的院落,铺设锦茵,珍馐罗列,欲与尹君朝夕相伴,参悟长生之道。

尹君来了,依旧一身旧布衣。严绶日日设宴,山珍海味流水般呈上。尹君只略略动几箸清淡素菜,更多时候,是拈起随身布袋里的几片柏叶,放入口中慢慢咀嚼,神情恬淡如在山中。

一日,严绶按捺不住,指着满桌珍馐问:“仙长久居深山,唯以柏叶为食,其中必有玄奥长生之理,可否赐教?”

尹君咽下口中柏叶,微微一笑,声音清朗:“大人可知柏树为何四季常青?其叶凝地气之精,聚风霜之华,自有坚韧清苦之性。食之非为长生,只为涤荡浊气,令身心轻安,更近自然之息罢了。长生与否,不在口中物,而在心头境。”他目光掠过窗外高远的秋空,“大人盛情,贫道心领。然此间富贵,实非我久留之地。”言语间,已有辞别之意。

恰在此时,府中传来噩耗——严绶一位在长安为官的亲弟弟,因病突然亡故!消息如惊雷炸响,严绶悲痛欲绝,几乎昏厥。府邸上下顿时陷入一片忙乱哀戚。

混乱之中,无人留意尹君何时悄然离开了那华美的庭院。待严绶从悲痛中稍缓,想起尹君,急命人去寻,回报却说:院落空空,唯余几片洗净的柏叶,整齐地放在尹君曾坐过的蒲团上。那隐士,如一滴水融入大海,再无踪迹。

严绶心中怅然若失,一面强忍哀恸处理亡弟丧仪,一面派人四处寻访尹君下落,却如石沉大海。

数月后一个清晨,帅府守门老兵揉着惺忪睡眼打开沉重的府门,赫然发现门外地上端端正正放着一只青布包袱。包袱皮上无字,解开一看,里面竟是一套折叠整齐的、严绶亡弟生前常穿的官服!老兵吓得魂飞魄散,连滚爬爬进去禀报。

严绶捧着亡弟的旧衣,双手颤抖。衣料间,隐隐透出一股山中柏叶特有的清冽苦涩之气。他猛然抬头,望向晋山方向,心中一片雪亮:定是尹君!他竟以这种方式,最后一次踏入了帅府的门槛,无声地归还了这段尘缘。

他立刻带人飞马出城,重入晋山,直奔尹君旧日栖身的草庐。推开那扇熟悉的柴扉,屋内景象却让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尹君平日打坐的蒲团上,空空如也。地上,他常穿的布鞋、布袜,分左右整齐摆放着,仿佛主人只是暂时脱下了它们。衣物鞋袜俱在,人却如同水汽般蒸发了。

山中樵夫后来传言,尹君离去那日,有人曾见一道清瘦的银发身影,独自登上晋山最高的孤峰。他面向初升的朝阳,伸展双臂,身影在万丈金光中渐渐变得透明,最终化作一缕带着柏叶清香的微风,融入无垠苍穹。

消息传回太原城,那位早已老得直不起腰的刘老翁,坐在自家门槛上晒太阳。听完乡邻的讲述,他混浊的眼中闪过一丝了悟的光芒,布满皱纹的脸上竟露出孩童般通透的笑意:“走了好啊……尹神仙本就不属于这堆满烦忧的人间烟火。他这一去,是回了真正自在的地方喽。”

帅府深院,严绶独自立于窗前,手中摩挲着亡弟那件残留着柏叶清气的旧衣,望向窗外晋山巍峨沉默的轮廓。长生容颜终是幻影,尹君以一场彻底的“消失”,点破了世人最深的执迷。他归还衣物,留下空鞋,如同拂去最后的痕迹,告诉世人:真正的永恒,并非形骸的羁留,而是灵魂如风般自由来去的境界。那孤峰顶消散的身影,是抛却形骸的释然,亦是归于天地的圆满——原来最深的道别,是让你找不到一丝凭吊的痕迹,唯余山风过处,一缕若有还无的柏叶清气,在懂得放下的心头萦绕成永恒的清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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