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籁俱寂,夜色如墨。
李青针的目光随着那最后一截藤蔓消失在泥土之中,心中却掀起了滔天巨浪。
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内心的震撼,缓缓站直了身子。
医器残魂,求归经络……这八个字,如洪钟大吕,在他脑海中反复回响,将他过往对医道的认知彻底颠覆。
他每日寅时巡视“玄壤引”的习惯,始于藤蔓破土的第二天。
起初只是出于医者的谨慎,但很快,他就发现了其中的惊天秘密。
那藤蔓不偏不倚,沿着西方一路延伸,其蜿蜒的轨迹,与人体经络图中“足阳明胃经”的走向几乎完全吻合。
胃经,起于头面,贯穿躯干,下至足尖,乃后天之本,气血生化之源。
这藤蔓,竟似在为这片死寂的大地疏通一条至关重要的经脉。
一个大胆的念头在他心中萌生。
他从随身的药囊中,小心翼翼地取出一枚用熟艾绒反复揉捏、又深埋于地窖中足足三年的陈艾丸。
此丸阳气炽烈,专克阴寒湿邪。
他将艾丸放置在藤蔓尖端前方约半尺的泥土上,没有掩埋,只是静静地等待。
次日清晨,天光未亮,李青针便匆匆赶来。
眼前的景象让他瞳孔骤缩——那本该一往无前的藤蔓尖端,竟在距离陈艾丸寸许之处,硬生生拐了个弯,绕道而行,仿佛遇到了什么令其极度忌惮的克星。
它并非惧怕药丸本身,而是畏惧那股纯粹到极致的阳刚之气。
这一幕恰被早起查看的赵篾匠看到。
老汉一生与竹器打交道,心思质朴,却自有其一套生存智慧。
他见这藤蔓如此神异,二话不说,回家取来新砍的慈竹,连夜编了一只精巧的竹笼,轻轻罩在藤蔓生长的最前端,还在笼顶挂上了一枚黄铜小铃铛。
“叮铃……”清脆的响声在晨风中格外悦耳。
赵篾匠拍了拍手上的竹屑,对李青针憨笑道:“李大夫,这可是咱全村的命线,得看好了,可别让它走丢了。”
李青针望着那随藤蔓缓缓移动的竹笼和铃铛,心中一阵温暖。
这或许就是凡人的智慧,用最朴素的方式,去守护最珍贵的希望。
然而,安宁仅仅维持了数日。
第五日,当“玄壤引”延伸至村西一处废弃多年的旧陶窑时,异变陡生!
藤蔓前端猛然剧烈地抽搐起来,仿佛被无形的烈火灼烧,深绿色的藤身瞬间绷紧,甚至发出了“咯咯”的怪响。
紧接着,一股令人作呕的刺鼻腐气从地下喷涌而出,熏得人头晕目眩。
李青针脸色一变,立刻屏住呼吸,示意围观的村民退后。
他取来一把铁锹,顺着藤蔓抖动最剧烈的地方向下挖掘。
焦黑的泥土下,很快便露出了层层叠叠的破旧麻布。
当他用锹尖挑开麻布的一角时,周围的村民齐齐发出一声惊呼。
那下面,赫然是数具早已化为枯骨的尸骸!
这些尸骨的颜色并非正常的牙白,而是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深黑色,仿佛被墨汁浸透过一般。
更可怕的是,几乎所有尸骨的关节部位,都呈现出不正常的膨大和扭曲,像是被什么力量硬生生撑裂。
李青针神情凝重,从怀中针包里取出一根最长的银针,缓缓刺向其中一具骸骨的指骨。
银针与黑骨接触的瞬间,“嗤”的一声轻响,一缕灰烟升起。
原本光洁的针身,立刻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黑色薄膜。
仅仅三息之后,只听“啪”的一声脆响,那根坚韧的银针竟从中断裂!
“金毒蚀脉症!”李青针倒抽一口凉气,脑中瞬间闪过天禄阁一部禁典上的记载。
此症非瘟疫,非寻常毒物所致,乃是源于当年王莽求仙,以青铜古器炼制“长生丹”失败后,所倾倒的剧毒丹砂废料。
毒物入土,侵蚀水脉,百年不散。
中毒者,金毒会从经脉开始腐蚀,最终深入骨髓,使骨骼变黑膨大,痛苦而死。
他猛地抬头,望向百里之外的郡城方向。
那条被郡城百姓视为排污泄洪的渠道,正是顺着山势,一路蜿蜒流向此地!
村民们也想到了这一点,顿时一片哗然,人人脸上血色尽褪。
他们做梦也想不到,世代饮用的水源上游,竟是这样一个巨大的毒源。
事不宜迟!
李青针当机立断,咬破指尖,逼出三滴殷红如血钻的自身精血,滴入一碗黄精露中。
他将这碗混合了自己心血的药露,毫不犹豫地浇灌在“玄壤引”的主根之上。
精血入土,奇迹发生!
当夜,原本每日只推进三尺的“玄壤引”,竟如同被注入了神力,在一夜之间疯长了十丈有余!
更令人惊奇的是,它不再是单线延伸,而是从主干上分化出九支粗壮的副蔓,如同一把巨大的折扇,瞬间覆盖了整片被污染的陶窑区域。
次日清晨,村民们再度被眼前的景象惊得目瞪口呆。
每一根副蔓的末端,都生出了一个拳头大小的肉瘤状结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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