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块混在水泥残块中的异物,像一根冰冷的针,刺破了陈默周遭看似平静的空气。他胸腔里的心脏猛地收缩了一下,又迅速被一种更冰冷的警惕攥紧。他没有立刻弯腰去捡,甚至没有让目光在上面过多停留。喉结上下滚动,咽下了一口带着铁锈味的唾液——那是过度紧张后口腔里分泌的味道。
他保持着原有的步速,仿佛只是无意中瞥了一眼墙根的杂草,然后自然地转身,朝着教职工宿舍楼的单元门走去。背后的皮肤却微微绷紧,像是能感受到某种无形的注视。直到走进楼道,身后老旧的单元门哐当一声关上,隔绝了外面的光线和可能存在的视线,他才靠在冰凉的白灰墙上,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楼道里光线昏暗,弥漫着潮湿和饭菜混合的气味。他侧耳倾听了几秒,只有楼上隐约传来的电视声和自己尚未平复的心跳。他这才慢慢走回去,透过单元门上的玻璃小窗,谨慎地向外观察。墙根下空无一人,只有杂草在微风中晃动。
他再次推门出去,步伐加快,径直走到那块水泥残块前,蹲下身。指尖触碰到粗糙冰冷的水泥断面,很快就在几颗粗砂粒中间,摸到了那个不一样的东西。
硬,光滑,带着金属的冷感。他用力将它抠了出来。
那是一枚纽扣电池大小的金属物体,银灰色,表面没有任何标识或接口,只有极其细微的拼接缝隙,显示它并非天然形成。它静静地躺在他的掌心,反射着从楼道窗户透进来的微弱天光,冰冷,沉默,却散发着一种令人不安的科技感。
胃部猛地一抽,冰冷的寒意瞬间窜遍四肢百骸。这不是学生恶作剧会用的东西,更不可能是无意中混入水泥的垃圾。
监视?窃听?
谁干的?什么时候放的?
张主任那张志得意满的脸瞬间闪过脑海,伴随着周教授那句“树大招风,多留个心眼”的告诫。还有……昨晚那个陌生的、来自龙腾科技的电话。
颅内的嗡鸣声似乎也感受到了这外来的、充满恶意的科技造物,频率变得有些紊乱,像是在抵抗一种无形的干扰。一种微弱的、被窥探的恶心感从胃里翻涌上来。
他猛地攥紧拳头,将那枚冰冷的金属物体紧紧包裹在掌心,指甲几乎要嵌进皮肉。他站起身,再次警惕地环顾四周,然后快步走回楼道,脚步踩在水泥台阶上,发出空旷的回响。
回到逼仄的出租屋,反锁上门,拉上窗帘。房间陷入一片昏暗。他摊开手掌,那枚银灰色的“纽扣”在昏暗光线下泛着冷冽的光。
他把它放在桌上,从抽屉里翻出工具箱,拿出螺丝刀、钳子,甚至一块小型的强磁铁。他尝试撬动那细微的缝隙,用磁铁靠近,仔细检查每一个可能隐藏的孔洞或传感器。
没有任何反应。它坚固得像一块实心的金属疙瘩,磁铁也没有任何吸力。它就像一枚死去的、来自未知领域的眼睛。
一种无力感和更深的寒意包裹了他。他把它扔进一个空的茶叶铁罐里,盖上盖子,那一声金属碰撞的轻响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刺耳。他把它塞进书架最底层,和一叠过期的学术期刊挤在一起。
但那种被窥视的感觉,却像粘稠的蛛网,缠绕不去。
下午,系里召开本学期教学工作总结会。会议室里烟雾缭绕,混合着茶叶和打印墨水的味道。张主任坐在长桌顶端,红光满面,声音洪亮地总结着“我们系”取得的各项“成绩”,其中自然包括那篇即将发表的、署名第一的《基于自适应算法的精密结构件振动抑制研究》。
陈默坐在靠门的位置,低着头,指尖无意识地捻着会议议程表的一角,纸张边缘卷起、发毛。每一次听到张主任提到“我们团队”、“我的研究”,他的胃壁就像被粗糙的砂纸反复摩擦,灼烧感伴随着恶心一阵阵上涌。他只能强迫自己盯着桌面上木头的纹路,下颌咬得发酸。
“……所以,我们要再接再厉,争取更大的突破!”张主任最后以一句充满激情的号召结束发言,带头鼓掌。会议室里响起一片稀稀拉拉、却足够热烈的掌声。
散会后,人群往外走。张主任的声音突然在陈默身后响起,带着一种过分亲热的姿态:“小陈啊,等一下。”
陈默的后背肌肉瞬间绷紧。他停下脚步,转过身。张主任拍了拍他的肩膀,手掌厚实温热,却让陈默感到一阵不适,像是被什么湿滑的东西碰了一下。
“小陈,干得不错。”张主任脸上堆着笑,眼睛却像两潭深不见底的墨水,看不出真实情绪,“那篇论文,反响很好。这说明我们系的青年教师,还是很有潜力的嘛!”
陈默的喉咙发紧,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只能勉强挤出一点声音:“是主任指导有方。”
“哎,互相学习,互相成就。”张主任笑得更加畅快,手指用力捏了捏陈默的肩胛骨,力道大得让他微微皱眉,“对了,下个月的校级‘创新杯’机械设计大赛,你听说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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