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那台老旧的台式机,此刻正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机箱风扇疯狂旋转,搅动着办公室里沉闷的空气,发出嘶哑的嗡鸣,与陈默颅腔内那稳定低沉的系统嗡鸣形成了古怪而令人焦躁的二重奏。散热口喷出的热风带着元器件过载的焦糊味,吹拂着他额角渗出的细密汗珠。
屏幕上,复杂的仿真软件界面缓慢地刷新着数据流,进度条像垂死的蜗牛一样艰难爬行。每一次卡顿,都让围在电脑前的四个人的呼吸为之一滞。李健的拳头无意识地攥紧,指甲掐进掌心,留下深深的印痕。另一个男生紧张地咬着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第三个则不停地抖着腿,鞋底摩擦着老旧的水泥地面,发出沙沙的噪音。
陈默坐在主机旁唯一的那把椅子上,背脊挺得笔直,但后颈的肌肉却绷得像石头。胃里像是揣了一块冰,又冷又硬,抵消着从机箱散发出的灼热。他的目光紧紧锁死在屏幕上跳动的参数和缓慢生成的波形图上,每一次数据的细微变化,都让他颅内的嗡鸣产生极其微妙的频率调整,像是在进行着某种无声的校验和引导。
他能“感觉”到身边三个学生高度集中的精神波动,如同三根绷紧的弦,通过那无形系统的连接,将他们的焦虑、期待和殚精竭虑后的疲惫清晰地传递过来,与他自身的压力交织在一起,沉甸甸地压在他的神经上。
“这里……阻尼系数再调低0.01试试。”陈默的声音有些沙哑,他伸手指着屏幕上一个闪烁的光标位置,指尖因为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而微微发麻。这个数值在他脑中清晰得异乎寻常,像是早就计算好的答案,只是在此刻被提取出来。
李健几乎是扑到键盘上,颤抖着手指输入指令。敲下回车键的瞬间,所有人的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
进度条再次缓慢移动。这一次,那原本剧烈震荡、几乎要突破安全阈值的波形,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抚平,开始以一种优美而稳定的频率收敛、衰减……
成功了!
短暂的死寂之后,一声压抑不住的、带着哭腔的低吼从李健喉咙里迸发出来。他猛地向后一仰,差点带翻身后的椅子,双手用力捂住脸,肩膀剧烈地颤抖着。另外两个男生也猛地蹦了起来,互相狠狠捶打着对方的肩膀,眼眶通红,却咧着嘴傻笑,发出嗬嗬的、如同窒息般的喘息声。
巨大的、劫后余生般的狂喜如同热浪般冲击着陈默的感官,通过那无形的连接强烈地反馈回来,让他太阳穴突突直跳,胃里那块冰似乎瞬间融化,升起一股奇异的暖流,冲得他鼻腔都有些发酸。他深吸了一口气,空气中混合着汗味、电脑散热味和年轻人蓬勃的激动,一种久违的、名为成就感的情绪,微弱却坚定地撬动着长期以来的压抑。
他站起身,拍了拍离他最近的、还在傻笑的男生的肩膀,触手之处是年轻身体兴奋的战栗。“收敛得很好。把数据保存,基于这个基础,把边界条件的几个变量迭代序列跑完。”他的声音依旧平稳,但尾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松弛。
“是!陈老师!”三个声音几乎同时响起,嘶哑却充满了力量。
接下来的两天,这间狭小闷热的办公室成了他们的秘密基地。老旧电脑日夜不休地轰鸣,消耗着惊人的电费,也燃烧着三个学生近乎透支的精力。泡面盒和空饮料瓶堆在墙角。每个人眼里都布满血丝,但眼神却亮得吓人。
陈默穿梭于课堂和办公室之间,胃里的灼烧感时有时无,被一种更强烈的、观察者的兴奋所取代。他目睹着那些曾经晦涩的知识点在学生脑中飞速连接、整合、迸发出新的火花;他引导着他们绕过一个个思维陷阱,每一次关键节点的提点,都精准得让他自己都暗自心惊——那系统的反馈和他自身积累的知识,正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方式融合。
他甚至不需要看到全部过程,有时只是感受到连接那端思维的卡顿或方向的偏移,就能立刻给出最关键的提示。他颅内的嗡鸣,如同最高效的协处理器,无声地优化着信息的传递。
第三天黄昏,最后一遍全参数仿真终于跑完。
当最终那完美符合理论预测、甚至在某些指标上略有超出的结果图定格在屏幕上时,办公室里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声。李健瘫坐在地上,背靠着滚烫的机箱,仰着头,望着天花板上一块剥落的墙皮,无声地笑着,眼泪却顺着眼角滑落,滴进衣领。另外两个一个直接趴在了满是草稿纸的桌子上,另一个则冲进走廊尽头的卫生间,传来哗啦啦的冷水泼脸的声音。
陈默站在窗边,推开窗户,晚风带着凉意涌入,吹散了一室的燥热和疲惫。他看着远处渐渐亮起的万家灯火,胸腔里那股沉坠了太久的东西,似乎终于被这股由汗水、智慧和微弱超自然力量共同点燃的火焰,彻底驱散。一种坚实的、沉甸甸的力量感,从胃部升起,蔓延至四肢百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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