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经理留下的那袋咖啡,像一颗色彩鲜艳的毒蘑菇,突兀地生长在堆满金属零件和电路板的实验桌上。甜腻的香气顽固地渗透进空气,与松香、热塑料和旧纸张的味道进行着一场无声的搏杀。
张浩盯着那袋东西,喉结剧烈地滑动了一下,鼻腔不受控制地吸了吸那诱人的气味,胃里发出细微的咕噜声。他强迫自己移开视线,弯腰捡起地上的一枚螺丝,指腹传来金属冰冷的触感,稍稍压下了那点被勾起的馋虫。
“看什么看?”李明头也没抬,手指在键盘上敲出最后几个凌厉的回车,屏幕上的代码瀑布般滚动,“糖衣炮弹没见过?”他的声音有些发干,嘴角微微下撇,透露着与年龄不符的警惕。他刚才几乎本能地记录下了那个赵经理目光停留最久的几个白板区域,并迅速用板擦抹去了一部分关键推导。
陈默走到桌边,拿起那张质地硬挺的名片。铜版纸边缘锐利,几乎割手。他指尖微微用力,名片被折出一道清晰的折痕,然后又抚平。他什么也没说,将名片随手塞进一旁架子上的一本厚厚的技术手册里,仿佛那只是无意间落入的一枚书签。
“干活。”他声音平稳,像一块投入深潭的石子,瞬间压下了实验室里那点微妙的躁动。
气氛重新沉凝下来。服务器低沉的嗡鸣再次成为背景音的主旋律,偶尔夹杂着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以及清脆的键盘敲击。但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空气中那丝若有若无的咖啡甜香,像一根看不见的线,隐隐牵动着什么。
陈默的目光落在白板上那个被张浩用朴素直觉点破的结构点。他拿起马克笔,笔尖与白板摩擦发出尖锐的嘶鸣。他没有擦掉之前的构思,而是在旁边另起炉灶,笔走龙蛇,全新的、更为精妙复杂的架构开始蔓延。
学生们渐渐围拢过来,呼吸不由自主地放轻。他们看着那些线条和符号如何从老师的笔下流淌而出,如何严丝合缝地解决掉之前困扰他们许久的悖论和瓶颈。陈默讲解的声音不高,每个词却都像一颗钉子,精准地敲进思维的缝隙。
李明的眼皮快速颤动,眼球因高速思考而微微发干,他死死盯着白板,仿佛要把那些图像直接烙进视网膜。另一个学生王磊,下意识地啃着拇指指甲,直到尝到一丝铁锈味才猛地惊醒。
张浩听得半懂不懂,但他看着陈默的手,那双手稳定、有力, chalk dust 和机油细微的痕迹嵌在指纹里。这双手勾勒出的蓝图,让他胸腔里某种东西缓慢地膨胀、发热,驱散了刚才因那袋咖啡而生出的细微自卑和躁动。他攥紧了拳头,指节发出轻微的噼啪声。
“这里,”陈默的笔尖在某处重重一点,“需要一个新的底层协议支撑。现有的标准效率太低,冗余度也不够。”
“可是……国际标准委员会那边……”李明下意识地接口,眉头拧紧。挑战既定标准,这近乎狂妄。
陈默转过头,窗外的夜色已经完全笼罩下来,玻璃窗上映出实验室明亮的灯光和几张年轻而专注的脸。他的视线扫过学生们,最后落在那台吭哧作响的拼凑服务器上。
“标准,”他重复了一遍这个词,舌尖尝到一丝金属般的凉意,“是用来打破的。”
实验室里一片寂静,只有老旧的空调出风口发出呜呜的气流声。
“那我们……自己定?”王磊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指甲掐进了掌心。
陈默没有直接回答。他走到那台服务器前,机箱侧板敞开着,露出里面纠缠的线缆和布满灰尘的板卡。他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主板一角那个略显粗糙的、由张浩焊接上去的辅助散热片。金属的微凉顺着指尖蔓延上来。
“它的潜力,不止于此。”陈默的声音很轻,几乎像是在自言自语,却又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我们的也一样。”
一股无声的电流在几个年轻人之间窜动。皮肤泛起细小的疙瘩,呼吸变得急促而灼热。那一刻,什么龙腾科技,什么香甜的咖啡,什么国际标准,都被一种更原始、更沸腾的东西压了下去——一种创造、定义、甚至颠覆的冲动。
陈默收回手,从工具架上拿起一支万用表,指针在微弱的电流下轻轻颤动着。“李明,重新编译底层驱动,参照第七套备用方案。王磊,模拟测试环境我要在三十分钟内看到。张浩,”他看向那个体育生,“检查所有物理接口和散热,我不允许任何一点硬件层面的不稳定。”
命令清晰落下,像齿轮咔哒啮合。实验室瞬间再次充满忙碌的声响,却比之前更多了一种锐利的、目标明确的紧迫感。那袋咖啡被无意中碰落到角落的垃圾桶里,甜腻的香气终于被浓烈的金属和塑料加热后的味道彻底覆盖。
时间在示波器跳动的曲线间、在代码行的累加中飞速流逝。
突然,李明的屏幕猛地一黑,随即爆出一连串疯狂滚动的错误日志,红色的警报字符刺人眼球。他倒抽一口冷气,后颈的寒毛瞬间炸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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