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厢式车最终停下的地方,并非白玉想象中的审讯室或者禁闭室,而是一栋位于“猎狐”基地生活区内,外观简洁朴素的宿舍楼。
他被那名女性队员——对方告知他可以称呼她为“青鸾”——带到了一间标准单人间。
房间不大,陈设极其简单:一张单人床,一套桌椅,一个独立的卫生间,还有一个不大的衣柜。一切都透着军队般的整洁和效率,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白色的墙壁,灰色的地板,唯一的色彩是窗外投射进来的、已经变得明亮的晨光。
“这里是基地的临时接待宿舍,你可以暂时住在这里。”青鸾的语气依旧平和,但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界限感,“生活用品在柜子里有备用的。食堂在楼下,出门右转,凭我给你的临时通行卡可以就餐。活动范围仅限于这栋宿舍楼和楼前的小花园,未经允许,不得进入其他区域。”
她将一张灰色的卡片放在桌上,又补充道:“关于你哥哥的情况,有进一步消息后,我们会通知你。请保持通讯畅通。”她指了指桌上的一部内部有线电话,“有需要可以用这个联系服务台。”
交代完毕,青鸾对他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开了,房门合上的轻响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白玉独自站在房间中央,有些茫然地环顾四周。
这里安静、整洁、安全,与之前仓库里的血腥、混乱和肃杀形成了无比鲜明的对比。但这种绝对的秩序和冰冷,反而让他产生了一种强烈的不真实感和疏离感。
他走到床边坐下,柔软的床垫微微下陷。身体依旧因为长时间的紧张和精神冲击而有些僵硬,指尖也残留着轻微的颤抖。
他摊开自己的手掌,掌心似乎还残留着抱着哥哥时,那温热粘稠的触感;鼻尖仿佛还能闻到那浓重的、令人作呕的血腥气。
哥哥……
他猛地站起身,冲到内部电话前,拿起听筒,手指悬在按键上,却不知道该按哪个号码,也不知道该问谁。青鸾只说有消息会通知他,却没有给他任何主动查询的途径。
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再次将他淹没。
他就像一只不小心闯入钢铁巨兽巢穴的幼兽,被暂时安置在一个安全的角落,却对周遭的一切一无所知,也无法掌控自己的命运,只能被动地等待。
这种无力,比他面对那个黑衣人时的恐惧,更让他感到窒息。
他在房间里焦躁地踱了几圈,最终又无力地坐回床边。
目光落在自己沾了灰尘和些许暗红色斑点的衣裤上——那是哥哥的血。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走进卫生间,他用冷水用力冲洗着脸,冰冷的水流刺激着皮肤,让他混沌的大脑稍微清醒了一些。镜子里映出一张苍白、憔悴的脸,冰蓝色的眼眸里布满了血丝,残留着惊惧与无助。
他看着镜中的自己,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自己的弱小。
一直以来,他都被哥哥保护得很好。白羽像一棵大树,为他遮风挡雨,将所有的危险和阴暗都隔绝在外。他习惯了依赖,习惯了躲在哥哥的身后,享受着那份被精心呵护的安宁。
直到今天,风雨真的来临,他才发现,这棵大树也会受伤,也会倒下。而他自己,却连一点风雨都承受不住,只能眼睁睁看着,无能为力。
这种认知,像一根根细针,扎在他的心上,带来绵密而持久的刺痛。
他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哥哥想要变得强大,去面对那个危险的世界。
那他呢?难道就只能永远做那个需要被保护、在关键时刻只能拖后腿的累赘吗?
那个在仓库里,看着凌雨凌风如同神兵天降般出现,看着他们冷静高效地控制局面时,内心深处涌起的、混杂着震撼与一丝难以言喻的悸动,再次浮现。
那种力量……
那种将危险掌控在手中的从容……
那种能够保护重要之人的能力……
他用力闭了闭眼,将脑海中翻腾的思绪强行压下。
现在想这些还为时过早。当前最重要的,是哥哥能够平安度过危险期。
他换上了柜子里备用的干净衣物——一套普通的深灰色运动服,稍微有些宽大,但很舒适。然后将换下的脏衣服仔细叠好,放在一旁,仿佛那上面残留的气息,是此刻他与哥哥之间唯一的联系。
做完这一切,他感到一阵强烈的疲惫袭来。精神和身体的双重透支,让他的眼皮开始打架。
他躺到床上,拉过被子盖住自己。
房间隔音极好,听不到外面任何声音,只有他自己有些急促的呼吸声和心跳声在耳边回响。
他以为自己会睡不着,会不断被噩梦纠缠。
但或许是精神太过疲惫,或许是身处这个绝对安全的环境让他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意识最终还是不可抗拒地沉入了黑暗。
他睡得并不安稳。
梦里,依旧是那个黑暗的仓库,哥哥满身是血地倒下,黑衣人的狞笑声,刺耳的枪声,还有白玉自己绝望的哭喊……画面支离破碎,交织着恐惧与无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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