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白的天花板。
永远是纯白的。
像一片没有尽头的雪原。
冰冷。
空旷。
白羽睁着眼。
静静地。
望着那片白。
麻药的效果。
正一点点退去。
如同潮水。
缓慢而坚定地。
撤离陌生的海岸。
疼痛。
开始重新宣示主权。
左肩。
是灼热的火山口。
每一次心跳。
都鼓动着灼热的岩浆。
向外奔涌。
沿着神经。
烧向指尖。
胸口。
则像被巨石压住。
每一次呼吸。
都带着沉重的枷锁。
牵扯着肋间的裂痕。
发出细微的抗议。
他试着动一下右手手指。
缓慢地。
弯曲。
再伸展。
还好。
控制权还在。
但左臂。
那条手臂。
仿佛不再属于他。
沉重。
麻木。
像一段没有知觉的木头。
被勉强拴在身体上。
只有那持续的、深层的钝痛。
提醒着它的存在。
和它所承受的创伤。
门外传来极轻的脚步声。
是护士。
定时巡房。
她走进来。
动作轻柔。
却带着程序化的效率。
检查输液管。
查看监测仪数据。
记录。
“感觉怎么样?疼痛等级,从0到10,大概多少?”
她的声音温和。
但像隔着一层玻璃。
白羽动了动干裂的嘴唇。
“……5。”
他低声说。
隐瞒了真实的数字。
护士点点头。
在记录板上写着什么。
“有任何不适,及时按呼叫铃。”
她说完。
再次悄无声息地离开。
房间又只剩下他。
和那些沉默运转的机器。
滴答。
滴答。
时间。
被切割成均匀而冰冷的片段。
他闭上眼。
试图忽略身体的抗议。
脑海里。
却不受控制地。
回放起仓库里的片段。
黑暗。
喘息。
拳风。
还有……
白玉那双盈满泪水的。
惊惶的冰蓝色眼睛。
这画面。
比伤口的疼痛。
更让他揪心。
他必须好起来。
必须。
不是为了自己。
是为了那个。
需要他守护的人。
第一次康复训练。
是在他苏醒后第二天下午。
来的不是普通的理疗师。
而是一个穿着“猎狐”特有深蓝色作训服的男人。
表情严肃。
眼神锐利得像尺子。
“我是你的康复教官,代号‘石斛’。”
他自我介绍。
声音硬邦邦的。
没有多余感情。
“你的情况,雨队已经通报。”
“时间有限。”
“标准不变。”
“过程,不会舒服。”
他言简意赅。
直接开始。
第一个任务。
简单得令人绝望。
——活动左手手指。
“试着动一下。”
石斛站在床边。
目光如炬。
白羽集中全部精神。
试图向那麻木的指尖。
发送指令。
动啊。
他在心里呐喊。
然而。
那几根手指。
只是微微颤抖了一下。
像垂死的蝴蝶。
扇动翅膀。
幅度小得几乎看不见。
冷汗。
瞬间从他额角滑落。
不是疼。
是那种。
失去控制的恐惧。
石斛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只是平静地记录。
“神经反应微弱。”
“意料之中。”
“继续尝试。”
白羽咬着牙。
再次尝试。
一次。
两次。
十次……
每一次。
都只能换来指尖那微不可查的颤动。
和内心不断堆积的焦躁。
这比他面对黑衣人时。
更加无力。
那时的敌人是外在的。
可以拼死一搏。
现在的敌人。
是他自己的身体。
他的神经。
他的极限。
石斛没有催促。
也没有鼓励。
只是像一块真正的石头。
立在旁边。
观察。
记录。
“今天到此为止。”
过了不知多久。
石斛终于开口。
“明天同一时间。”
“继续。”
他合上记录本。
转身离开。
没有一句多余的话。
白羽瘫在病床上。
剧烈地喘息着。
仅仅是这样轻微的精神集中和尝试。
就让他像是跑了一场马拉松。
虚脱无力。
左肩的伤口。
因为刚才不自觉的肌肉紧绷。
而阵阵抽痛。
他看着自己依旧无法动弹的左手。
冰蓝色的眼眸里。
第一次。
掠过一丝阴霾。
这条路。
比他想象的。
还要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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