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的邙山,像一头刚从水里捞出来的巨兽,湿漉漉,沉甸甸。墨涵靠着一棵虬结的老松,胸膛剧烈起伏,冰冷的雨水顺着发梢、衣角不断滴落,在他脚下积成一小洼浑浊的水。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甩开,目光锐利如鹰隼,穿透浓重的水汽,扫视着这片莽莽苍苍的山林。
“都尉!” 一个压低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是张骁,他同样浑身湿透,脸上却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兴奋,“清点过了,四个兄弟,都在!一个不少!”
墨涵紧绷的下颌线微微松弛,点了点头。这四人,加上张骁,是他在这乱世最初的火种。“此地不宜久留。” 他的声音带着雨水的清冷,“袁绍的人不会善罢甘休,董卓的兵更是虎狼。进山,找地方落脚。”
没有多余的废话,六道身影,像六支离弦的箭,射向邙山更深的腹地。山路湿滑泥泞,荆棘丛生,每一步都需格外小心。墨涵走在最前,前世在丛林山地摸爬滚打的经验成了他此刻最大的依仗。他总能精准地避开看似平坦实则松软的泥沼,选择最稳固的落脚点,在藤蔓纠缠的密林中开辟出勉强通行的缝隙。张骁等人紧跟其后,看着墨涵那近乎本能的、与环境融为一体的行进方式,心中那点因他年轻外表而残存的疑虑彻底消散,只剩下由衷的敬畏。
日头艰难地爬上中天,驱散了些许雾气。他们在一处背风向阳、靠近溪流的隐蔽山坳停了下来。地势较高,视野相对开阔,能观察到下方谷地和远处的山道。几块巨大的风化岩石提供了天然的屏障。
“就这里。” 墨涵环顾四周,下了决定。他的目光落在溪流旁几丛坚韧的野茅草上,“张骁,带两人砍些粗枝,搭个简易窝棚,能遮雨就行。其他人,跟我来。”
他带着剩下的两人走向溪边。溪水清澈湍急,撞击着岩石,发出哗哗的声响。墨涵蹲下身,仔细清洗着手臂和脸上沾染的泥污和淡淡的血痕——那是昨夜突围时溅上的。冰凉的溪水刺激着神经,让他疲惫的头脑愈发清醒。
“都尉,” 一个名叫李大的汉子,看着墨涵专注的神情,忍不住开口,“咱们……接下来咋办?就躲在这山里?” 他的语气带着茫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昨夜洛阳城中的冲天火光和震天杀声,显然还萦绕在他们心头。
墨涵掬起一捧水,泼在脸上,水珠顺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颌滴落。“躲?” 他抬起头,目光平静却蕴藏着力量,“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袁绍、董卓这些人,眼里只有洛阳的龙椅和传国玉玺。他们暂时顾不上邙山深处,但等他们腾出手来,这山里的每一寸土都会被翻过来。”
他站起身,目光投向东南方向,那是洛阳城的方向,被重重山峦阻隔。“我们要做的,是活下去,更要变得更强。强到足以在这乱世站稳脚跟,强到……”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心,“强到能把该救的人,救出来。”
李大和另一个叫王虎的汉子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震动。“救……静姝公主?” 王虎的声音有些发颤。
墨涵没有直接回答,只是从怀里摸出那枚“守心”玉佩。玉佩沾了雨水和体温,触手温润。“她还在里面。” 他的声音很轻,却重如千钧,“董卓残暴,视人命如草芥。废立皇帝,只是他野心的开始。下一步,是排除异己,独揽大权。洛阳,会变成真正的人间地狱。静姝的身份,是催命符,也可能……是唯一的护身符。但我们必须在她身份暴露或董卓觉得她失去价值之前,把她带出来。”
他收起玉佩,眼神变得锐利而深远:“时间,不会站在我们这边。董卓很快就会彻底掌控洛阳,然后……为了躲避关东诸侯的讨伐,他必然会火烧洛阳,裹挟天子百官,迁都长安!” 他吐出“火烧洛阳”四个字时,语气冰冷,带着一种洞悉未来的残酷。
“火烧洛阳?!” 李大和王虎失声惊呼,脸色瞬间惨白。他们无法想象那座繁华帝都化为焦土的景象。
“对。” 墨涵的声音斩钉截铁,“那就是我们的机会!迁都必然混乱,西凉兵再凶悍,也难以在火海和逃亡中维持铁桶般的秩序。那是唯一可能趁乱救人的时机!”
他转过身,目光灼灼地看着两人:“所以,在这之前,我们要做的,就是积蓄力量,编织耳目,打通关节。这座邙山,就是我们的根基。我们要在这里,建起一个据点,收拢流民,训练人手,更要……把耳朵伸进洛阳城去!”
接下来的日子,邙山深处这个无名山坳,变成了一个隐秘的蜂巢。张骁带着人利用山石和砍伐的树木,搭建起了几座低矮但足以遮风挡雨的窝棚。墨涵则展现出令人咋舌的生存和狩猎技巧。他用削尖的木棍布置陷阱,用自制的简易弓箭射杀山鸡野兔,甚至凭借前世对草药模糊的记忆,在溪边和山坡上找到了几种能充饥或治疗轻微伤病的野菜、根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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