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林坡的炮火余烬尚未完全冷却,硝烟混杂着清晨的湿气,在枯黄的草叶和焦黑的弹坑间低徊不去。独立团一集群和二集群的战士们,正紧张而高效地打扫着战场,收缴着散落的枪支弹药,押解着垂头丧气的俘虏。那片位于柳林坡以南的开阔地,此刻俨然成了一座巨大的露天坟场,隶属于日军坂田旅团左路纵队的那个加强大队,在此遭遇了毁灭性的打击。被精确炮火反复耕耘过的土地上,随处可见炸毁的掷弹筒、扭曲的机枪零件、以及那些穿着土黄色军装的残缺尸体,无声地诉说着几个小时前那场短暂而血腥的风暴。
战士们脸上洋溢着胜利的兴奋,但眼神深处,也难掩连日机动作战的疲惫。然而,无论是兴奋还是疲惫,都被团部一道新的、不容置疑的命令瞬间驱散——停止打扫战场,主力部队立即脱离接触,向西北方向的山区边缘转移,只留下少数精锐分队,配合地方民兵,对战场进行有限度的监视和袭扰,并故意放走了几个惊慌失措的日军溃兵。
这道命令,让许多基层指战员感到不解。刚刚取得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正是扩大战果、一鼓作气的时候,为何要主动撤离?
答案,只在团部核心指挥层的心中。
在大王庄那间临时充作指挥部的农家院落里,气氛凝重而亢奋。墙壁上,那张布满红蓝箭头的地图再次被铺开,代表敌我态势的标记已经发生了显着变化。日军左路纵队遭受重创,其箭头如同被斩断的蛇头,停滞在黑水河畔,失去了进攻的锐气。而其中路和右路纵队,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打击震慑,前进速度明显放缓,变得谨慎起来,彼此间的距离也因我们的袭扰而进一步拉大。
但我和傅水恒团长、傅必元政委的目光,却并未停留在柳林坡的胜利上,而是投向了更远处,投向了地图上那个被蓝色圆圈重点标注的县城——平陆县。那里,是坂田旅团重要的后勤枢纽和兵力集散地,驻扎着相当数量的守备部队。
“柳林坡这一仗,打疼了坂田,也打醒了他。”傅水恒团长的手指重重地点在平陆县的位置上,嘴角勾起一丝冷峻的笑意,“他现在肯定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又惊又怒。按照鬼子的惯例,吃了这么大亏,绝不会就这么算了。他们要么收缩兵力,稳扎稳打;要么,就会急于报复,从最近的地方调集重兵,寻找我们报复!”
傅必元政委接口道,他的思维总是更为缜密和长远:“收缩兵力,稳扎稳打,意味着他们这次声势浩大的扫荡行动实际上已经失败,短期内难以组织起有效的进攻。这固然是我们希望看到的。但另一种可能……急于报复,则意味着风险,也意味着机会。”
我的目光与他们在空中交汇,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中那抹心照不宣的锐利光芒。一个更大胆、更经典的战术构想,已经在电光火石间成型。
“围点打援!”我们三人几乎是异口同声地说出了这四个字。
傅水恒猛地一拍大腿,兴奋地在屋里踱了两步:“对!就是围点打援!老子怎么把这看家本事给忘了!柳林坡我们揍了他一个大队,他坂田能甘心?平陆县离得最近,兵力也足,他肯定会从这里调兵出来,寻找我们所谓的‘主力’决战!”
傅必元走到地图前,手指沿着从平陆县延伸出来的几条公路虚线滑动:“关键是,我们围哪个‘点’,才能让坂田觉得非救不可,并且能调动出足够我们‘吃’掉的援兵?”
我的大脑飞速运转,结合着系统提供的区域地图和侦察情报,迅速筛选着目标。最终,我的手指停在了一个位于平陆县与我们当前活动区域之间的一个中型据点——白马驿。
“这里,白马驿!”我语气肯定,“这个据点规模适中,位置重要,卡在一条连接平陆县和西面几个乡镇的交通线上。里面驻有日军一个中队和伪军一个连,储备有一定物资。如果我们摆出主力围攻白马驿的架势,做出要切断这条交通线、甚至威胁平陆县西大门的姿态,坂田绝不会坐视不理!他刚刚损失了一个大队,如果再丢掉白马驿,面子挂不住是小事,这条交通线被切断,会影响他整个扫荡布局的侧翼安全!”
“而且,”我补充道,手指在地图上画了一个圈,“从平陆县增援白马驿,有几条路线可选,但最适合大部队和重装备机动的,只有经过黑风峪的这条主要公路。黑风峪两侧山势陡峭,公路从谷底穿过,是绝佳的伏击地点!只要我们动作够快,部署得当,完全可以在敌人援军抵达白马驿之前,在黑风峪将其截住,予以重创!”
傅水恒的眼睛亮得吓人:“好!就打白马驿!引蛇出洞,然后在黑风峪给他来个瓮中捉鳖!参谋长,你立刻制定详细作战计划!老傅,政治动员和部队调配你负责,要把这股求战的情绪给我引导到正道上!”
“没问题!”傅必元重重点头,“我立刻安排下去,强调纪律和隐蔽意图的重要性,绝不能让敌人看出我们是佯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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