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祝胜利的篝火余烬尚未完全冷却,欢庆的锣鼓声却已渐渐被一种更为复杂、更为凝重的气氛所取代。弥漫在独立师上空的,不再是单纯胜利后的狂喜,而是一种夹杂着期待、焦虑、愤懑与不确定的沉默。就像一场暴雨过后,天空并未彻底放晴,反而堆积起了更加厚重、预示着更大风暴的乌云。
“重庆谈判”。
这四个字,像一道无声的命令,又像一块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我们独立师乃至整个解放区,激起了层层叠叠的涟漪。
消息是傅必元政委在全师营以上干部会议上正式传达的。当他用那特有的、沉稳而清晰的嗓音,念出党中央关于**主席应蒋介石邀请,不日将赴重庆进行和平谈判的通报时,会场先是死一般的寂静,落针可闻,仿佛所有人都在消化这则消息背后所蕴含的巨大信息量和风险。
紧接着,“嗡”的一声,低沉的议论声像潮水般蔓延开来。
“什么?**要去重庆?”
“那不是龙潭虎穴吗?老蒋安的什么心?”
“不行!绝对不行!当年西安事变,张学良什么下场?不能去啊!”
“跟国民党有什么好谈的?他们杀了我们多少人?皖南的血还没干呢!”
质疑声、担忧声、甚至带着怒气的反对声,交织在一起。干部们,这些在战场上面对敌人枪炮眼都不眨一下的硬汉们,此刻脸上写满了不解和焦急。他们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了坐在主席台正中的师长水恒、政委傅必元,以及旁边的我。
傅水恒师长的脸色铁青,嘴唇紧抿,放在膝盖上的大手握成了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我知道,他内心的波澜绝不比台下任何一个人小。他对国民党顽固派的仇恨,是刻在骨子里的。让他接受与“仇人”坐下来谈判,还要确保领袖深入虎穴,这无异于在他心头剜肉。
傅政委抬起双手,向下压了压,示意大家安静。他的目光平和却极具穿透力,缓缓扫过全场每一个人。
“同志们,”他的声音不高,却瞬间压下了所有的嘈杂,“大家的担心,我和水师长、陈参谋长,感同身受。说实话,刚接到中央通报时,我的心情和你们一样,沉重,担忧,甚至有些憋屈!”
他开门见山,毫不避讳内心的真实感受,这立刻拉近了与干部们的距离。
“我们和国民党反动派打了十几年交道,他们背信弃义、出尔反尔的事情还少吗?谁不担心这是‘鸿门宴’?”傅政委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无比坚定,“但是,同志们,我们看问题,不能只看一时,不能只凭意气!党中央、**做出这个决定,是经过了深思熟虑,是从全国四万五千万人民的根本利益出发的!”
他详细分析了当前的国际国内形势:全国人民渴望和平、厌战思安的情绪如同燎原之火;国际上,美苏等大国出于各自利益,也希望中国避免内战;蒋介石虽然磨刀霍霍,但其内部矛盾重重,发动全面内战也需要时间准备。在此情况下,我党高举和平、民主、团结的旗帜,顺应民心,占据道义制高点,有利于揭露蒋介石假和平、真内战的阴谋,有利于争取国内外一切可以争取的中坚力量。
“**亲赴重庆,”傅政委的声音带着一种崇敬和力量,“这正是我党追求和平的最大诚意和巨大勇气的体现!这是一步险棋,更是一步高棋!我们要相信党中央,相信**的政治智慧和斗争艺术!我们在这里,不是无所作为,我们肩上的担子更重了!”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台下:“我们的任务是什么?第一,坚决拥护党中央的决定,统一全师思想,不允许任何怀疑和动摇!第二,加强战备,提高警惕,严防国民党军队利用谈判期间发动突然袭击!我们这里准备得越充分,部队战斗力越强,**在重庆就越安全,谈判桌上我们的代表说话就越有底气!第三,抓紧部队整训,巩固根据地,发展生产。未来的斗争,无论是和平建国还是被迫自卫,都需要强大的实力作为后盾!”
傅政委的讲话,条分缕析,层层递进,既理解了干部们的情绪,又指明了方向和方法。会场的躁动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为深沉的思考。
傅水恒师长这时猛地站了起来,他魁梧的身躯像一座铁塔,声音洪钟般响起:“政委的话,都听明白了没有?党中央、**的决定,就是我们独立师唯一的方向!我傅水恒在这里表个态:坚决服从中央命令!谁要是对中央的决定说三道四,动摇军心,别怪我傅水恒不讲情面!”
他虎目圆睁,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但是,都把你们那点小心思给我收起来!谈判是首长们的事,我们当兵的事是什么?是准备打仗!把你们的刺刀磨得更快!把手榴弹给我擦得锃亮!把战术给老子练得更精!告诉下面的兵,谁要是因为谈判就松懈了战备,老子第一个处分他!我们要让重庆那边的人知道,谈,我们欢迎;打,我们奉陪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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