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山野间的篝火却燃得正旺。
独立师师部驻扎的小村庄,今夜格外喧闹。战士们和老百姓围坐在火堆旁,唱着歌,喝着稀粥,脸上是久违的笑容。胜利的消息像春风一样吹遍了每一个角落,连远处的山峦似乎也在回应这份喜悦。
我站在村口的土坡上,望着这一切,心中却是沉甸甸的。
这场胜利,我们付出了太多。从太行山到冀中平原,从反扫荡到主动出击,独立师一路打过来,牺牲了多少好同志,流了多少血,才换来今天这场面。可我知道,这场胜利,不是终点,而是一个新的开始。
“老陈,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
我回头,是傅必元政委。他披着一件洗得发白的军装,脸上带着笑,眼神却格外清醒。
“政委,”我点点头,“热闹是他们的,我这心里,总觉得不太踏实。”
傅必元拍了拍我的肩,和我并肩站着,望向远处跳跃的火光。
“是啊,胜利是好事,可胜利之后的路,更不好走。”
我们沉默了一会儿,他忽然说:“师长在指挥部等你,有些事,得尽快商量。”
我心中一凛,知道该来的总会来。
指挥部的油灯亮着,傅水恒师长正俯身在一张地图前,眉头紧锁。见我们进来,他直起身,指了指桌上的茶壶。
“自己倒茶。”
我和傅必元各自坐下,谁也没动那茶壶。
“外面的热闹,你们都看见了。”傅水恒开口,声音低沉,“战士们高兴,老百姓也高兴,这是应该的。但我们不能光顾着高兴。”
傅必元接话:“党中央刚刚发来通报,要求各部队保持清醒,注意局势变化。”
傅水恒点头,手指在地图上重重一点:“日本人是打跑了,可接下来的中国,谁来当家?怎么当家?这个问题,比打鬼子更复杂。”
我沉吟片刻,开口道:“国民党那边,动作不小。重庆方面已经在部署接收大城市,尤其是华北、华东这些地方。我们虽然打下了不少根据地,但真要硬碰硬,还不是时候。”
傅必元叹了口气:“不仅是军事上的问题。政治、经济、民心,哪一样都不能放松。我们现在虽然名义上是八路军的一部分,但实际上,我们是一支独立的武装力量。国民党会不会承认我们?会不会借整编之名,削弱甚至消灭我们?”
傅水恒冷笑一声:“老蒋的为人,你们不是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真心容得下我们?和平谈判?那不过是缓兵之计。”
我心中一动,想起最近收到的一些情报。
“据我们在重庆的内线传来的消息,国民党内部已经有人在提议,要‘统一政令军令’,意思就是要我们交出军队,接受他们的指挥。”
傅必元猛地一拍桌子:“做梦!我们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队伍,凭什么交给他们?”
傅水恒抬手示意他冷静:“交不交是一回事,怎么应对是另一回事。现在全国上下都盼着和平,我们如果公开反对和谈,就会失去民心。可如果我们一味退让,就等于自断手脚。”
我点头表示同意:“现在的关键,是要在谈判桌上争取主动,同时在战场上做好准备。”
傅水恒站起身,踱步到窗前,望着外面隐约的火光。
“党中央已经决定,派代表去重庆谈判。我们这边,也要派人参加。不过在这之前,我们得把自己的事情理顺。”
他转身看向我们:“独立师现在有多少人?”
我立刻回答:“主力部队一万二千人,地方武装和民兵加起来约八千人,控制区域包括三个县、十七个乡镇,人口约五十万。”
傅必元补充道:“我们的武器装备虽然比抗战初期好了不少,但和国民党精锐部队相比,还是差得远。特别是重武器,几乎为零。”
傅水恒沉吟道:“这就是问题的关键。我们靠什么和国民党抗衡?靠的就是老百姓的支持,靠的就是这支队伍的战斗力。但如果真的全面内战爆发,我们能撑多久?”
这个问题,像一块巨石压在我们心头。
抗战八年,我们和老百姓建立了血肉联系。可一旦内战爆发,这种联系还能维持吗?老百姓已经受了太多苦,他们还能承受更多的战乱吗?
傅必元忽然说:“我最近在研究《双十协定》,里面提到要和平建国,要实行民主政治。如果国民党真能按照协定办事,也许...”
傅水恒打断他:“老傅,你太天真了。协定是协定,现实是现实。老蒋要是真讲信用,就不会有皖南事变,就不会有那么多摩擦。”
我接口道:“师长的担心有道理。据我所知,国民党已经在调动部队,往我们的根据地周边集结。虽然现在还没有大规模冲突,但这种态势,很不寻常。”
傅必元皱眉:“你的意思是,他们在为可能的冲突做准备?”
“不止如此,”我压低声音,“我们还收到消息,美国人在帮助国民党运兵,提供武器装备。如果这是真的,那局势就更加危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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